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只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能明白，而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根本不會理解。
「最喜歡哪個什麼的，根本沒有的事……除了小允以外，那些其他的姑娘不是單純的朋友就是僅僅只是認識吧。」
片刻後，林子衿這樣回答道。
「哦？那個叫霍伶兒的姑娘也不是？我看她好像對你用情很深啊。」
林子衿微微垂下頭，一提起霍伶兒，他心中就有些難過。
他當然也知道霍伶兒對自己用情很深，可是不愛就是不愛，根本偽裝不出來，他不能因為害怕傷害她就去欺騙她，把話說清楚，才是最好的做法。
「我和霍姑娘，只是好朋友，至少，我只將她當成好朋友，我信任她，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交託給她，但是，我卻對她沒有那方面的感覺，我所愛的，至始至終，都只有小允一個。」
林安微微點頭，而後接著問他：「那你很在乎這個叫小允的孩子咯？」
「對，說實話，她是我此生唯一所愛。」
「那我問你，如果她被連同這個這個世界肅清了，你會不會難過？」
這一刻，林子衿似乎已經明白先祖想要說什麼了，微微點頭。
「會……」
「那我問你，你的徒弟，你在不在乎？和小允相比，你更在乎誰？」
「這沒法比較，我都在乎，都不能捨棄……」
「哦，那對你私事的八卦，就到此結束了，呵呵，說起來，現代人的詞彙，也真的很有意思，接下來，我再問你，吃過人肉嗎？」
林子衿愣了愣，這問題的突然轉變，讓他有些始料未及，旋即搖了搖頭。
「我怎麼會去吃這個……」
林安微微一笑：「要嘗嘗嗎？很美味哦。」
面前的桌案上，突兀的出現了一盤烤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林子衿看了看，意識到這是人肉之後，有些反胃。
「為什麼不吃？人肉和豬馬牛羊的肉不都是一樣的嗎？」林安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肉之後，放在口中津津有味的咀嚼，一邊咀嚼一邊問道。
林子衿擺了擺手：「可那是人肉啊，人肉它……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我就是覺得那東西不能吃。」
林安微微一笑，眼前的那盤子烤肉消失了，他擦了擦嘴，緩緩說道：「雖然你心裡清楚，人肉和豬馬牛羊的肉沒什麼兩樣，但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讓你吃，你就是下不了口，即使主觀上接受了，難保心理上不會排斥，畢竟那是自己的同類，想想前一秒可能還跟自己說著話的人類，下一秒被做成菜的場景，就會讓你毛骨悚然，對嗎？
可實際上，生物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不同，人是生物，豬馬牛羊也是，只因為對象是自己每天都能看到的同類，所以你無法捨棄，也無法對其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對不對？」
凝視著林安那雙清澈的眸子，林子衿感覺自己好像什麼都被看透了。
「先祖，我不明白，您能不能再說得明白一些？」
林安摸了摸林子衿的頭，而後微笑著，繼續說道：「當然可以，對於你來說，小允、你的徒弟，還有那位霍伶兒姑娘，就是你不願意吃的人肉，你不願意看見她們死去，這其中還包括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所珍視的那些人，同樣的，外面的張三李四，他們也有親人，也有朋友，他們也有珍視的人，他們也不希望他們珍視的人死去，你珍視的人和他們珍視的人，有區別嗎？」
林子衿搖了搖頭：「沒有區別……」
「那就對了，就因為這世界上有那麼多自私自利，喜歡勾心鬥角的人存在，把這個世界變得腐朽污穢了，就將它肅清，那其他那些人呢？他們何錯之有呢？你說你曾經試著去感化這些人，試過以德報怨，結果卻並不理想，那我問你，這個叫霍伶兒的姑娘，在遇到你之前，是不是壞人？」
林子衿搖了搖頭：「不是……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吧，但是……」
「就因為你倆相熟，就因為她殺得都是壞人，她就不是壞人了？那我問你，你身邊的那個好友，那個龍家的後人龍隼，他是不是壞人？」林安一個一個的問題，將林子衿問的無言以對，卻又好似抓住了什麼，但卻並不真切。
「不，龍兄他是個善良的人，只是因為從小的經歷，所以……」
「因為從小的經歷，因為心愛的人在眼前被殺死，就可以濫殺無辜？奇怪了，他心愛的人，是被他殺死的這些妖殺的？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只要作惡是有理由的，是情有可原的，那這個人就無罪了？被他殺了，被他害了的人，就都白死了？」
林安的聲音雖然一直很柔和，話語卻越來越犀利。
「小子衿，世界怎麼樣，人性怎麼樣，這些命題太大了，永遠不是我們能夠研究透徹的，為什麼要鑽進牛角尖，不跳出來想問題呢？」
第九百三十三章 解惑（下）
談到現在，林子衿已經明白，先祖是在開導自己了。
這幾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實際上，都是在向他反應一個道理。
然而道理林子衿並不是不知道，他很清楚這些道理，可卻仍舊對自己要做的事情，心存疑惑和茫然。
「先祖，我還是不明白，我……」林子衿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他似懂非懂，像是抓住了什麼，又像是沒有，某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可緊接著，他又覺得，那種疑惑和茫然並沒有絲毫的消除，反而更加強烈了。
「小子衿，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林安輕聲一笑，「可是你的問題，就在於太過執著，太愛鑽牛角尖了，對於一些不好的現象，你總會因為自己的善良，而對自己總會對自己所走的路，所做的事情產生懷疑，然後開始思考，可越思考，你就越思考不清楚，往往就導致了最後陷在裡面無法自拔。」
林子衿微微低下頭，其實這個問題，他很早就意識到了，只是無論如何，都解決不了。
他如今的改變，與其說是徹底的頓悟，不如說是灰心的放棄。
他仍然記得自己從前，固執的不肯放棄任何一個人，最後導致了更大的犧牲，自己要感動和教化的人，到死都沒能醒悟，到死都沒能反省自己的錯誤。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他並不是遺忘了，而是強迫自己不去想。
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自己是為了所有人著想。
可到頭來，自己什麼都沒能保護，反而害死了更多的人。
所以，他害怕了，放棄了。
惡人就是惡人，沒有救贖的可能，殺了他們吧，別妄想連他們一同拯救了，這份罪孽，這份業障，全部由自己一人承擔，只有這樣做，才是保護，才是拯救。
他不斷的這樣告訴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思考，只要是有取死之道的敵人，他會毫不留情的斬殺，不管正道還是邪道。
他失望了，正道有些時候像是邪道，他們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裡陰險齷齪，無惡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