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我指著棺中人道:「你們求我沒有用,得求你們的父親,只要他原諒了你們,一切都好說,怕就怕,他不肯原諒你們!」
朱開山朱開河兄弟掉轉頭,衝著棺材跪下道:「爸,是我們疏忽大意,這才以至於,以至於……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再說了,您老年紀也大了,沒有幾年好活,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跟我們過不去吧!」
聽到這話,我拉著陳柔掉頭就走,朱開山兄弟見我們要走,頓時慌了,趕緊上前攔住道:「兩位師傅,這是何意啊,不是說好接活的嘛,怎麼這就要走呢?」
我板著臉道:「不是我們不接活,是你們這樣讓我們沒法搞你知道麼?」
朱開山問道:「師傅,到底怎麼了,你說,我們改!」
我老實不實氣地說道:「你們有這樣跟朱老子說話的嗎?合著他沒有幾年好活了就該死還是怎麼的?」
「不是,不是!」朱開山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可是你剛才說的話,就是那個意思!」
朱開山重新在棺材前跪下,一邊扇自己的耳光一邊說道:「爸,我真不是那麼個意思,咱們老朱家熬了那麼多年,終於熬出頭了,你老也應該享享清福才是,誰成想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不想的,你老人家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再與我們計較了好不好?」
朱開山扇自己一耳光,看我一眼,一直扇了十多耳光,見我仍舊沒有叫停的意思,下手明顯地輕了許多,到後面,只是在臉上輕輕一碰,就迅速地移開了,知道的當他在自扇耳光,不知道還當是他往臉上抹防凍霜呢。
我看向棺中的朱老太爺,他原本瞪大的眼睛因為朱開山的幾十個耳光而垂了下來,這是一個好的跡像,我擺手說道:「好了,朱老爺子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不必再自虐了!」
朱開山站到了一邊。
這時候,就聽我身邊的陳柔說道:「煩啦,你就準備這樣一直抓住我的手嗎?」
我扭頭一看,正迎向陳柔冷冷的目光,這才發現,她的小手,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呢,我正想說你的手可真軟,我都捨不得放,就被她給抽回去了。
抽回去了還不算,還白了我一眼。
我心想我抓你手怎麼了,我就要抓你的手,一直抓你的手,你能拿我怎麼樣?
想想還是算了,咱們的面前還擺著一口棺材呢,這時候可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我走上前,將棺中屍體抱起,沖朱開山和朱開河道:「別楞著了,趕緊將棺板蓋上啊!」
「哦哦哦!」兩兄弟雖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照我說的做了。
我將朱老太爺的屍體放在棺蓋上,卻無論如何也放不穩當,因為他是倦著死去的,而且身體早已經冷硬定形,就像是一隻已經報廢了了雕像,根本擺不正,不論以何種方式!
他的死狀也十分的慘烈,雙手因為太過於用力而臂骨斷折,幾乎是與肩膀平行的脖子,張大到了極致的嘴唇,腦袋上的頭皮都磨掉了一大塊。
事實上,這樣的情況,擺得正,擺不正都沒有什麼意義,因為無論怎麼擺,都十分嚇人,我和陳柔還好,畢竟見得多了,朱俊,朱開山等一眾孝子賢孫今晚肯定得做一晚上的惡夢。
不過,我糾結得並不是朱老太爺死得有多慘,而是因為他這個死狀我根本沒法聽屍,用力將他的身體扳開?放心吧,只要你用力一扳,就能聽到清脆的骨折聲。
扳得好只是骨折,要是扳不好,會將身體扳斷的。
那樣更加的麻煩。
見我為難,陳柔說道:「煩啦,你讓開!」
我抬眼一看,陳柔就站在我的面前,她一手拿著一包味道奇特的草藥,另一手緊握著一根銀針,我恍然想起,陳柔的銀針能讓僵化的屍體變得靈活,說不定也能讓朱老太爺的身體軟下來呢!
「謝謝啊!」我讓到一邊。
陳柔木無表情地說道:「謝謝就不必要了,這是咱們接的生意,我理應出一份力,但是,煩請你以後對我尊重一點,不要再對我動手動腳的!」
我看向陳柔的臉,見她一臉的肅然,她不是在開玩笑,我心說幸虧剛才沒有抓住她的手不放,不然的話,她扎屍體的銀針說不定會往我身上招呼!我的心裡還是有些不爽,不過轉念一想,她這麼冷的性子,拒人於千里之外也不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她越是對我冷冰冰的,我反而熱情越高。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賤」?
也有可能是源自心深處的征服欲吧!
陳柔走到朱老太爺的身邊,將藥包敷在了他的膝彎處,輕輕地揉了少許時間,然後接連紮了三針,三針過後,將朱老太爺的腿往外一拉,他的腿便伸直了。
陳柔依法施為,將朱老太爺的右腿,雙手,脖子一併扳正了,最後扎的是朱老太爺的背,那一針紮下去,我都看到針尖從肚子上冒了出來,陳柔往回一收,朱老太爺便軟軟地倒在了棺板之上。
陳柔就像是刺死敵人的冷面女俠,一臉淡然地擦拭著針上的污物,然後走到了一邊。陳柔這一番施為了,花了足足一個多鐘,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主事人看著我道:「師傅,是不是先將老太爺背回去,然後……」
「背回去?」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屍不踏歸途,你不知道麼?莫非你想將朱老太爺葬在陽宅之中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主事人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可是天已經黑了……」
「天黑了就黑了!」我的目光掃過朱開山等人道:「你們不僅不能回家,還得將沒來的都叫過來!今天晚上,朱老太爺的事情不解決,怕是誰也沒有覺睡了!知道麼?」
朱開山朱開河兄弟已經見識了我們的本事,此時無有不從:「是是是,就按師傅說的辦法!」
第78章:保溫瓶
夜很黑,很黑的夜裡,八盞燭火分立八個方向,雖然風很大,在那燭火卻絲毫也不受影響,火苗直直的,就像是假的一樣。
這是趕屍一行的青燭,十分珍貴,風吹不滅,雨淋不滅,只有遇到鬼邪妖穢,才會熄滅。
朱老太爺的屍體停在野外,不能回家,不能歸葬,這長長的一夜,難免會引來邪穢之物,是以要有青燭示警才行。
這一單活雖然不如席明亮那一單活凶險,卻也危機重重,一個處理不當,就有可能會出大事,因此,我和陳柔都特別的小心!
帳蓬之中燈火通明,燈光之下,朱老太爺以棺為床,躺在了棺蓋之上,雖然他已經閉上了眼,卻讓人有一種正在看著你的錯覺!
帳蓬不大,除了棺木之外,呆不了幾個人,除了我,陳柔,朱開山朱開河朱俊和主事人之外,其它人都呆在人帳蓬外,這其中有許多人因為親疏關係,此前並不在送葬的隊伍裡。
因為屍體已經被陳柔化妝過,早已經不復開棺時的可怖,大家的心情多數十分平靜,有的些正往帳蓬裡看,就像是一個英明的觀眾正看著帳蓬裡的一眾封建餘孽在裝神弄鬼。
更多的人在玩手機,玩遊戲的玩遊戲,聊天的聊天。
我呆在帳蓬邊上,而陳柔站在了帳蓬外面,我與她的分工不一樣,我負責聽屍,而她則盯著那八盞燈火。眼見的時間差不多了,我看向陳柔,像是感應到了我正在看她,陳柔向我點了點頭。
她的臉雖然冰冷仍舊,我卻從她的目光之中讀到了關切之意。這讓我的心裡一暖,下意識地多看了她幾眼,見我一直盯著她看,陳柔的目光又慢慢地變冷了,她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我衝著她的背影做了鬼臉,見朱俊正看著我呢,立馬又恢復了嚴肅的模樣,走到棺木前,說了幾句吉祥語,這才將朱老爺子從棺板上扶了起來,將耳朵附到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