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第53章 乾屍
「所以希望郝先生別再提了,」艾麗說,「現在我們四人是同等命運,有分歧絕不是好事。如果你不把玉珮寄到新疆,根本不會有這些麻煩,等於大家在為你的錯誤行為而冒險,難道你還不懂這個道理。」郝運漲紅著臉,見三人都盯著自己看,非常尷尬,畢竟是理虧的,只好什麼也不說。
艾麗苦苦思考方案,秦震將雙拳抱在一起,不停地撞擊著額頭:「紅柳溝這麼大,他們到底能去哪呢?魏爺爺提供的線索只有一句,就提到他們目的是紅柳溝。」
阿仁回過頭,笑著對郝運說:「郝先生能不能也提些有建議性的意見?」
「我這不是也在想嗎?」郝運回答,心想哪這麼容易,連魏爺爺的老伴都不知道他去哪裡,我怎麼會知道,「魏奶奶就說了目的是紅柳溝,也沒說具體。目的是紅柳溝,為什麼不說他們要去紅柳溝,還非得說目的是紅柳溝?聽著真彆扭。目的,目的……」
忽然,艾麗轉頭盯著郝運,把他嚇得身體後仰:「瞪我幹什麼?」
艾麗喃喃地說:「目的是紅柳溝……紅柳溝,目的?」
郝運回答:「有什麼特別嗎?」
阿仁猛地拍著方向盤:「他說的是墓地,不是目的!」郝運和秦震連忙問什麼意思,阿仁說在羅布泊範圍內有墓葬遺址,比如孔雀河古河道那邊就有小河墓地和太陽墓地遺址,都是近四千年前的。
「紅柳溝附近也有墓地嗎?」郝運問。
艾麗把地圖立起來,用紅筆在某處點了個點:「羅布泊南岸還沒有已知的古代墓葬,但我五年前到樓蘭遺址旅遊,聽當地維族嚮導說起過。在2003年秋天,有個新疆科學考察隊在那裡發現過墓葬群,好像是古代羅布人的墓葬,但後來不知為什麼沒有繼續發掘,而是原樣封存,還對外保密。」
秦震問:「那個維族嚮導是怎麼知道的?」
「當年科考隊在羅布泊考察時,曾經請那名維族人當過嚮導,後來科考隊臨走前還讓他簽保密協議,不許他往外講。」艾麗回答,「五年前我來新疆,從哈密出發,打聽到有個維族人幾年前給科考隊當過嚮導,就僱傭了他。問起那時候的事,開始他不願多講,在我的勸說下最後還是說了,可能也是覺得過去六七年,又沒什麼人問起,也就不用保密。」
阿仁插話道:「是不是那個一隻眼睛的維族男子?」艾麗點了點頭,阿仁笑著說記得你當時給了他五千塊錢,他才肯說的。
艾麗看了他一眼,指著地圖上的紅點:「按那個維族嚮導的描述回憶,大概就在這個位置,也是羅布泊南岸,距離紅柳溝不是很遠。」
郝運問:「如果魏爺爺想說的就是墓地,會不會還有別的地方?」
「就算有我們也不知道,」艾麗說,「紅柳溝附近沒聽說有其他古代墓葬,太陽墓地和小河墓地都在孔雀河道那邊,離紅柳溝至少有三四百公里,魏老伯肯定不是在說那裡。」
既然這樣,那也沒什麼可猶豫的,於是阿仁決定離開高壓電線桿,折向東朝紅柳溝方向駛去。地勢漸漸平坦,但路面沙鹼化非常嚴重,植被也越來越少,只能看到被熱風吹著在地上跑的風滾草。上午十點左右,太陽已經開始毒辣辣地曬著,為了節約用水,大家只能忍著,不到非常渴的情況下盡量不喝水。好在車內有空調,沒那麼熱,也就不需要喝太多水。
半小時後大家停車出來方便,地面被太陽曬得全是裂紋,放眼望去,整個視野之內就像一個巨大的烏龜殼,除了裂縫什麼也沒有。郝運跑出去幾十米方便,還沒尿完就開始額頭冒汗。剛要往回走,忽然看到大約百十來米遠處有東西,看著似乎像個人趴在地上。郝運連忙回車要來望遠鏡去看,越看越覺得是人。阿仁看了之後說:「好像真是人,過去看看!」
四人走到近前才發現,這是一具乾屍,側臥在地上的岩石後面,頭枕著僵直的左臂,身上衣服穿得很厚,但已經完全看不出顏色,都是灰突突的。露在外面的皮膚如面部和雙手呈淺綠色。
「是死、死人嗎?」郝運聲音發顫。
阿仁笑著說:「怎麼看也不像是活人啊,從風化程度來看,起碼死了五六年。好奇怪,這乾屍臉怎麼會發綠。」
郝運連忙問是怎麼死的,什麼身份,秦震接口說:「估計也是探險者,要不然誰大老遠會徒步到這種地方來旅遊。」
艾麗點頭:「在羅布泊,見到探險者的屍體不是怪事,我們快回車上吧,這麼熱的天,出汗太多就容易口渴,車上的水可有限。」
大家都點點頭,艾麗和阿仁轉身就走,郝運眼睛看著這具乾屍,說:「多慘啊,家人都不知道他死在什麼地方。」又看看阿仁的背影,低聲嘟噥,「居然還笑得出來,什麼人!」
秦震說:「那只是見怪不怪,你要經常能遇到這東西,估計也沒什麼感覺。」剛要走,忽然看到乾屍身體底下似乎有東西,走上前去看。郝運問怎麼了,秦震指著乾屍身體底部。郝運從來沒見過死人,更別提乾屍了,總覺得這兩個字似乎跟「殭屍」有些親戚。但順著秦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好像還真有東西,就壯著膽子也彎腰仔細看。
在乾屍身下壓著的物體只露出一部分,邊緣平直,看起來像是本書或日記本的角,又像木質的煙盒或是類似的東西。兩人互相看看,郝運問:「要是日記本的話,應該會記錄這人的身份,順線索說不定能找到他家人,至少讓他爹媽和老婆孩子知道這人死在什麼地方。」
「你的覺悟好像變高了。」秦震說。
郝運很不滿意:「這叫什麼話呢,我本來覺悟也不低啊,弄出來看看?」秦震從腰間摸出那把瑞士軍刀,蹲著打開主刀,小心翼翼地輕輕去撥壓在乾屍身下的那個物體。
「這死人不會突然復活吧?」郝運向後退幾步。
第54章 科考隊員
秦震說:「那是殭屍,不是乾屍。」嘴上這麼說,卻也把身體盡量向後仰,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阿仁和艾麗回頭看到兩人沒走,而是在弄什麼,就也返回。這時秦震已經把那個東西撥出來,是個手機大小的木盒。露在外的部分都是灰塵,而被乾屍壓住的部分卻仍然保持原來的模樣。顏色呈淺灰,表面粗糙,還刻有某種圖案。
阿仁走過來:「你們在做什麼?無人區發現的乾屍不要亂動,以免破壞死者的死因信息。今後如果有其他人經過,才有機會將遺體運回,他們能從這些死因信息中得到更多關於死者的身份線索。西藏高原、山區、新疆沙漠和羅布泊這種地方都是這樣的。」
秦震說:「這東西被壓在乾屍底下,不知道是什麼,所以弄出來看看,不行我再放回去就是了。」阿仁看了看這個小盒,郝運伸手要拿,被阿仁抓住他的手腕而制止。
「不要碰,」阿仁說,「以免被細菌傳染。」說完從褲兜裡摸出一小包紙巾抽出兩張,仔細墊著將木盒拿起,輕輕晃晃,似乎有細碎的感覺。
旁邊的艾麗問:「是煙盒?」阿仁搖搖頭說不知道。
郝運湊近了看,指著盒身說:「這裡有道縫,應該能打開。」阿仁又用另外兩張紙巾墊左手,輕輕握住木盒的上半部,讓大家都離遠點兒,自己也把頭向後仰,以免裡面有什麼機關或者毒蟲。
左手微微用力將盒蓋打開,還挺緊,看到裡面裝著一些深棕色粉末。艾麗疑惑:「這是什麼?」郝運要湊過去聞,阿仁連忙阻止,說不知道具體東西,以免中毒發生意外,然後再將盒蓋扣嚴,用紙巾輕輕把盒體擦乾淨。盒蓋上用刀刻著個三角形,線條非常簡單,就像十歲小孩的隨手塗鴉。
看到這個圖案,郝運忽然想起昨晚的夢境,也是有個三角形。阿仁說:「可能是煙草,要麼就是某種可以充飢的東西,蒙古人就有把牛肉曬乾磨成粉末,遊牧時在路上用熱水沖著喝的習慣。」郝運連忙說那還是帶著吧,萬一到時候沒找到科考站駐地,我們都餓昏了,這東西關鍵時刻也能頂一頂。
「還不知道有沒有毒,最好放回去。」艾麗表示反對,「好幾年了,這東西沒變質發霉,恐怕也不乾淨。」說完轉身就走。
阿仁彎腰把小木盒又放回原位,看到乾屍伸直的左臂手腕露在外面,戴著一隻手錶,但已經被厚厚的灰塵蓋住,僅能分辨出是塊表而已。阿仁似乎來了興趣,繞到乾屍前部,蹲下來掏出紙巾,去擦拭手錶的盤面。郝運連忙問:「你不是說不能隨便亂動乾屍嗎?」
阿仁笑著:「我不動乾屍,只是想看看這塊表是什麼牌子,我是手錶愛好者,看看而已。」郝運撇了撇嘴,說就算是勞力士你還能摘下來帶走不成。阿仁沒理他,把表蒙擦乾淨,郝運和秦震也都過去看,見表盤沒什麼奇怪之處,除刻度和指針之外,在12點鐘的位置還有字,像是商標,很細小,看不太清楚。
阿仁乾脆趴在地上看,雙手被灼熱的乾硬地面燙得直甩:「哇,好燙,可以煎蛋了!」他鬆開雙手,只用膝蓋頂著地面,郝運和秦震也效仿他的姿勢跪下,低頭去看。表盤正中央上方有兩行細小的字,分別是「新疆地礦局第二科考隊」和「2002週年留念」的字樣。
「原來是科考隊!」秦震說,「這不是探險者,是地質礦產局的工作人員。」
阿仁乾脆把表從乾屍胳膊上取下來,這塊表原本是緊緊戴在手腕上的,但因為風化,手腕肌肉早已乾癟,所以表帶很鬆,表背面則全是灰土。阿仁用紙巾將表背擦乾淨,仔細地看了看,說:「原來是海鷗的,不值錢。」郝運連忙問怎麼看出來,阿仁指著表背鋼面的刻字告訴他,這個sea-gull就是「海鷗」的英文,中國天津的一個手錶品牌,有六十幾年歷史了,但機芯全為國產,所以價錢並不貴,像這種表盤上有字的都屬於訂製表。
郝運說:「科考隊給自己隊員發的手錶,不值錢,但有紀念意義,我覺得光憑這點就能找到他的家人和同事了吧?」
「意義不太大,」阿仁搖搖頭,「無法標記乾屍難遇地點,gps定位儀已經壞掉了,現在我們只能在紙地圖上標出大概位置。可如果我們把表拿走,還沒等通知救援趕來,也許乾屍又被另外的團隊發現,到時候沒有線索,他們運走遺體,救援就會撲空,反而麻煩。」聽完阿仁的解釋,郝運和秦震都表示明白,阿仁把這塊表重新戴在乾屍手腕上,走向汽車。
郝運不死心地盯著乾屍身下那個小木盒,秦震笑著對他說:「放棄吧,就算那裡裝著牛肉粉,也是幾年前的,你敢吃嗎?」
「還記得昨晚我說過的那個夢嗎?」郝運低聲問,「也有個三角形,以前我可從來沒夢到過那種東西!」
「那代表什麼?」秦震用手掌擋著太陽,「別瞎猜了,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