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幾縷五行地火緩緩升騰的時候,那口厚實的大缸立即被燒的四分五裂。三道圍繞在大缸周圍的黑漆漆的影子,轟然變成了一團黑霧,緊緊的包裹著大缸的缸口,如同一個沉甸甸的蓋子,把大缸徹底堵死了。
屍體被封在缸中,再也無法衝出,看似平緩無奇的五行地火灼燒大缸,裡面的屍體頓時發出了一陣陣吱吱的皮肉焦灼聲。
「殺你……殺了你……」大缸裡面不斷飄散出一道又一道充滿了怨恨和戾氣的聲音,這聲音讓人聽著心驚肉跳,彷彿整片地獄裡那些冤死鬼的怨氣,全數集中到了大缸裡的這具屍體身上。
三苦居士不以為然,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蹲在離大缸不遠的地方。他的手一直按著地面,五行地火也連綿不斷的升騰,前後只有半盞茶的功夫,大缸裡飄渺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直至完全消失。
「這……這……」寒松和如蓮呆呆的朝前走了走,我模模糊糊的看見,被堵住的大缸裡面,那具屍體已經化成了一捧灰土。
轟!!!
就在此刻,我的雙眼猛然一黑,一下子彷彿又回到了之前目睹屍體眼中世界的那一幕,黑沉沉,不見天日的大河之下,那片密密的蛛網光紋時隱時現。
「六哥,你怎麼了,怎麼了?」如蓮看到我眼神的變化,只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張口叫道:「居士,他這是怎麼了?」
這次來到五仙山,完全是為了救我,三苦居士唯恐還沒解掉我的僵木散,又橫生什麼變故,立刻折身跑了回來。
我的視線迷迷濛濛,眼前一直晃動著那片密如蛛網般的光紋,恍惚不能視物。
「這個!?」三苦居士看著我的眼睛,彷彿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臉色立即變了:「小子!陳師從是你什麼人!?」
「居士,他說不出話的,你現在問什麼,他也答不上來。」
「是,他答不上來,的確答不上來……」三苦居士一嗓子喊出來,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但他此刻彷彿沒有了平時的從容和淡定,搓著手在周圍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又把目光投向我的眼睛。
我是說不出話,但他們的對話,我卻能聽到。當我聽見三苦居士失聲喊出陳師從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之前在白蓮會的船上偷聽白蓮女和唐玄鋒的對話。
白蓮女也提到了我爺爺陳師從,而且隱晦的提及了一些細節,當時我命都保不住,也無暇多想。
可是等到三苦居士再喊出我爺爺的名字,我就有點不知所措了。北師從,南雲天,儘管這是很多年前名動大河灘的人物,但畢竟爺爺去世了多年,江湖豪傑風起雲湧,上代的人物總會被人慢慢遺忘。
要是死去了很多年,還會被人提起,那就必然有其原因。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九星寶圖
可能就是因為三苦居士驟然發問,讓我眼前的那些幻境一下子消失了。此時此刻,我滿腦子都是爺爺的名字。
「居士,先救他,先把他救過來,你問什麼,他才能答你啊。」如蓮不管別的事情,一心只想救我。
「跟我來。」三苦居士收斂心神,對著寒松和尚招招手,十方窪的鬼母早就被趕走了,如今大缸裡的屍體也成為灰燼,所有的危機應該已經消除,再沒有什麼羈絆。
三苦居士帶著我們走到了十方窪最中間的那座墳頭前,巨大的墳頭崩裂出了一道至少一丈多寬的口子。三苦居士在裂痕前伸頭看了看,等確定沒有什麼危險,慢慢探身鑽了進去。
崩裂的墳頭下面,黑咕隆咚的一片,也沒有什麼聲音,過了一會兒,三苦居士又鑽了上來,隨手拍拍身上的灰土,這時候,我就看見他的左手拿了一隻小瓶子。他說過,鬼母的老窩深處,有一隻專門用來儲藏靈屍屍油的甕,三苦居士肯定是取到了一點屍油。
取到屍油,我們離開墳地,走到十方窪的邊緣,寒松和尚把我放到地上,三苦居士打開瓶子,用一隻小銀勺,從裡面挖出了一點屍油。
屍油的氣味我聞過,雖然不會像屍臭那麼熏人,但絕對不好聞。可是這隻小瓶子裡的屍油的氣味卻很古怪,說臭吧,的確有臭味,只不過臭味之間,又夾雜著一縷說不上來的淡淡的香氣,這些氣味混成一團,聞起來不會令人厭惡。
三苦居士把這一小塊屍油輕輕放在我的額頭,我看不到,也感應不到,不過我總覺得,屍油是放在了眉心之上的祖竅部位。
緊跟著,我就覺得整個身軀被一團寒氣緊緊包裹了起來,原本麻木無知的雙腿雙手,能體味出一絲迫人的寒意,順著血脈骨骼,綿延到了全身上下。
我冷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只是從前一直經受著幽綠屍毒的折磨,對這種涼寒之意有了抵禦能力。雖然寒氣絲絲入體,可是不知不覺中,麻木了這麼多天的身軀,似乎有了一點點感應。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覺得嗓子發癢,喉嚨也不像之前那樣木然,猛的吐出一大口血。
這口吐出來的血不是殷紅殷紅的,已經完全變成了那種青灰色。這一口血足足得有半碗那麼多,但吐出這口血之後,被堵了這麼久的心窩彷彿驟然間敞亮了,說不出的舒服。
「這就沒事了。」三苦居士看到我吐出這一大口青灰色的血,彷彿放下了心:「剩下的,我就有十足的把握。」
如蓮喜出望外,這麼多天來所受的苦,所受的累,好像在這一刻徹底的釋懷。她小心的擦掉我嘴角的血跡,說道:「六哥,快要好了,居士再給你醫治一番,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咱們走吧。」三苦居士收起了那隻小瓶兒,朝四周看了看:「這裡總歸是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寒松和尚又背起我,順著來時的原路朝回走。我的身體舒服了一些,慢慢的,四肢恢復了部分知覺,等走出十方窪,踏上那條山路時,我心裡只覺得慶幸。
大缸裡的屍體,被五行地火燒成灰燼,不管怎麼說,等於消除了他以後會給我帶來的威脅。這趟五仙山之行,算是幸運至極。
一路上沒有什麼波折,順利的走出了五仙山,幾個人都覺得有些累了,就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寒松和尚從包袱裡拿了乾糧,前後一兩個時辰的時間,我的知覺應該恢復了大半,雖然全身上下還是沒有一絲力氣,不過小臂已經能夠輕輕抬動,也能斷斷續續的說出話來。
「謝……謝居士的救命……之恩……」
「莫要道謝,我救人,從不圖誰來道謝報恩。」三苦居士慢慢吃著乾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我道:「你認得陳師從這個人嗎?」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龐獨告誡過我,七門出了內鬼,就連七門裡的人也不能全信,更不要說外人。但是和三苦居士相處這些天來,他的舉動我都看在眼裡,這絕對不是個為求私利就不顧手段的人,儘管心腸有些硬,可依然算是個坦蕩君子。
「我只是問問,你若不方便答,不說也罷。」三苦居士肯定瞧得出我左右為難,他擺了擺手,說道:「我問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很多年來心裡的一個心結而已。」
「居士……」我想了想,小聲說道:「陳師從……那是我嫡親的……爺爺……」
「我就說了,要不是陳師從的族人,眼睛裡怎麼可能有九星圖。」
「什麼……什麼九星圖?」
「你是陳師從的後人,難道你一無所知?」
「我爺爺去世的早,我爹……我爹也去世的早……家裡的事,我沒聽人說過……」我如實回答了三苦居士的問話,又接著問道:「居士,你……你見過我爺爺?」
「只聽說過,沒有見過。」三苦居士瞇著眼睛在想,彷彿是要把那些陳年舊事一股腦的全都回憶起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升龍觀的升龍道人,傳說是幾百年以來大河灘第一個屍解羽化的高人,儘管只屍解了一半兒,但也稱得上驚世駭俗。在升龍道人屍解之前,他博覽道家典籍,但凡能尋到的經典,全都盡數的買下,藏在升龍觀。這些道家典籍,升龍道人究竟有沒有全部讀懂,這還不好說,不過在升龍道人屍解之後,所有的典藏一本不少的留在了升龍觀。
升龍道人屍解前後的那幾年,是升龍觀名頭最盛的時候,不過人走茶涼,等升龍道人屍解,升龍觀就再沒有出現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他的徒子徒孫都是些平庸之輩,最多十幾年時間,升龍觀就破敗了,觀裡的道士要麼就四處雲遊,要麼就還俗下山,最後剩下的兩個道士連飯都吃不上,彼此商量了一下,捲了升龍觀裡的一些東西,也離開了升龍觀。
升龍道人視書如命,留下的最多的也是書,就因為這兩個道人,升龍的藏身才流傳到了外界。在這些道家典籍裡面,有一本已經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留下的古籍,連書名都沒有,內容則生硬隱晦,和天書也差不多。
在這本書裡,有一張圖,見過這張圖的人,叫它九星圖。傳聞,這張九星圖裡,隱藏著一個秘密,要是能挖掘出這個秘密,就會有天大的收穫。
《黃河伏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