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果然，桃娘的畫風也很不靈異啊！」唐牧北看著她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湊在前面拿手機自拍的女孩子身後，抿嘴、睜大眼睛、收下巴，盡量讓自己入鏡。可惜手機拍不到美如畫的桃娘，否則就算真的拍下這一幕，別人也想不到她是個死了很多年的女鬼吧。
過了十字路口，桃娘纖纖手指往前一伸，「喏，就是這家醫院。他的本體就在三號住院樓，六層的VIP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嚇住了，一路上乖乖跟著的林伯一直很安靜。直走到醫院門口，他左右看看才迷迷糊糊小聲道：「這不是聖景醫院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你的本體就在病房裡躺著呢，抓緊時間別磨蹭。」桃娘拽著他胳膊就往醫院裡走，「醫院裡可遊蕩著不少厲鬼呢，我才不想為了辦你這點小事兒，跟那種傢伙打一架！」
唐牧北緊跟在它倆身後，晚上的醫院雖然燈火通明，但人並不多。
反倒是四處飄蕩的鬼魂真不少，模樣自然也比這兩天他見到的都慘多了。比如說，呆呆站在住院部大門口的一名厲鬼，也不知道是怎麼死掉的，光著膀子肚子豁開著，腸子撒了一地，挺佔地方的。
「其實，有時候無知真的很幸福啊。」唐牧北咂咂嘴，看著兩名醫務人員直接從那攤「腸子」上踩過去，還在討論夜宵吃什麼……
他走近看得仔細點，心裡就更膈應了，忙踮著腳尖從那攤「腸子」邊上跳過去。
「你……能看到？」發呆的豁肚子鬼發現他在有意識躲避，趕忙斂吧斂吧腸子胡亂塞到肚子裡，扭身就追上來，「我死得好慘啊，連誰撞死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找到肇事車主？」
雖然一心想做個好店主，但目前的唐牧北真沒那麼大的心能坦然面對這種血呼啦的鬼。更何況，那兩名醫務人員在等電梯，在他們看來，自己只是獨自一人，如果貿然搭話，豈不是被人當做神經病？
所以聽到它追上來忙緊走幾步跟上桃娘。
恰好這時候電梯門打開，唐牧北和兩隻鬼跟著醫務人員進了電梯。
「別走！我等了一年多了，你是第一個能看見我的……」那名豁肚子鬼也想追上電梯，便小跑了兩步，結果腸子又嘩啦掉了一地直接把自己絆倒了！
最後趴在地上的豁肚子鬼只能向前伸著手，眼看著電梯門徐徐關上。
這都能把自己絆倒，唐牧北忍不住扶額，心好累，你們都有點厲鬼該有的樣子好麼？我管轄範圍內的厲鬼，要不要這麼萌？這讓我怎麼對你們下手？想到自己曾暢想的大戰厲鬼環節可能要泡湯，唐牧北就無力吐槽。
「牧店主，你都不敢吭聲哩，是怕這兩個普通人覺得你跟空氣說話不正常吧？」桃娘掩嘴一笑，看看身後那兩個普通人。
唐牧北按下六樓按鈕，不著痕跡的點點頭。
他可沒打算像李店主那樣把自己一輩子都鎖在小店裡，所以生活還是要以現世為主，那就必須在一開始養成習慣，有普通人在場的情況下，盡量不跟厲鬼搭訕。
「叮！」六樓很快到了，唐牧北走出電梯。
看著電梯關上門徐徐上升，電梯間也沒有其他人在，他才低聲道：「桃娘，林伯本體在哪個房間？我帶它過去還魂，你去一樓問問剛才那個傢伙，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會兒，咱們在醫院大門口匯合。」
「咦？你又要多管閒事麼？」桃娘用扇子緩緩扇著小風，皺皺眉頭道：「這可不包括在你給的報酬裡喲！」
「以後有什麼好處，我第一份留給你。」唐牧北左右張望，生怕有人看見自己在跟空氣說話。
「那好吧，又給畫了張餅。」桃娘可愛的撇撇嘴，無所謂道：「反正我只管問問情況，再多幫忙你就得給真金白銀咯！去吧，它的本體在右手邊頂頭那間639里。」
唐牧北點點頭，「謝啦！」
林伯的殘魂這會兒倒是利索，知道自己在那間病房，直奔著就過去了。
桃娘順著樓梯下去，拿著扇子轉來轉去把玩著，櫻桃小嘴微微上翹，輕聲自語道：「真是愛管閒事呢。居然把鬼當人去憐憫，兩者怎麼可能一樣呢！」
「先生，請問你探望哪位病人？」拐進去沒多遠，唐牧北就被一名護士小姐姐攔在了護士站，「這裡需要登記才能進去。」
不愧是VIP病房，唐牧北這才發現護士站不遠處還配備了兩名保衛人員。
「我探望639病房的林伯伯。」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記錄本，唐牧北認真填寫了記錄，護士小姐姐核對沒問題才放行。
唐牧北長得雖不是特別帥，卻也乾淨清秀，一看就是個溫文儒雅的學生模樣，否則值班護士才不敢這麼輕易就放他進去呢。畢竟，大晚上來探望病人，而且是空手來的，怎麼看都有些奇怪。
639病房外。
唐牧北隔著木門上的玻璃，能看出這間病房是一室一廳結構。裡面各種傢俱家電齊全，乍一看跟精裝修的小家沒什麼區別。
客廳與臥室用一扇花玻璃門隔開，隱約能看到林伯的殘魂站在床邊焦急的團團轉；而病床上躺著他的本體，帶著呼吸機還連著一大堆儀器；客廳沙發上坐著位四十來歲微胖中年人，模樣跟林伯有幾分相似，應該是他兒子林長海。
一看林長海就是個孝子，滿臉疲倦神色，顯然這兩天都沒怎麼好好休息，卻一直守在病房裡，寸步不離。
等了幾分鐘，唐牧北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把林長海引出來；而另一邊急不可耐的林伯進進出出幾次，求他趕緊為自己還魂。
偏偏這還魂術吧，還有個弊端，那就是必須在離魂人本體一米以內才有效。
若是普通病房那麼擁擠，病床靠著門還有可能悄無聲息給他還個魂，可現在他住的病房稍微有點高級，距離太遠了。
還魂術沒有遠程操作這一說啊，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驚動林長海，自己進去操作。
「林伯，先說好啊，一會兒你醒過來得跟我站一隊，不然我容易被你兒子當成騙子的。」在走廊上站的時間長了怕引人懷疑，唐牧北只得準備硬頭皮上！
第十一章 其實，我是個道士
「你放心，我兒子很孝順的，只要你能把我救活，他跪下來謝你都行！」林文山迫不及待回到本體床邊，眼巴巴看著唐牧北。
平日裡他也不是那種膽小怕死的人，但此時眼睜睜看著自己躺在病床上生氣全無，離死只有一線距離，這種感官衝擊任誰也受不了。更何況，門外那位小哥是自己活過來的唯一稻草，他只需要走到病床邊，施個法術，自己就能接著活下去，對生命迫切渴望的心理，讓林文山越來越不淡定。
「咚咚咚。」敲響木門的唐牧北此時也正忐忑。
現在可不是跟鬼魂打交道那麼簡單，如何才能說服林長海，讓自己有足夠時間施展還魂術？
畢竟是個剛畢業的學生，唐牧北知道二十歲的自己完全沒有社會生活經驗，談判啊花言巧語之類的更是一竅不通，怎麼讓人相信神叨叨的離奇事件是個大問題。
「請進。」林長海嗓子有些嘶啞。雖然一臉倦容，他依舊很禮貌的起身，然後奇怪的看著進來的陌生人，「請問你是？」
「我叫唐牧北。」唐牧北做了個最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卡殼了。
總不能說我帶了你家老爺子的魂魄，來給他還個魂？
那林長海肯定立馬就叫安保把他趕出去了。
愣了幾秒鐘，還是沒想好該怎麼開場的唐牧北腦洞一開，直接說道：「其實，我是個道士。」
「哈？」林長海有點懵。
這孩子看著也就二十來歲應該還是學生，剛開始還以為他走錯房間了，畢竟自己都不認識他，沒想到一開口就這麼……有個性。難道是網絡小說看多了？怕不是腦子有問題吧？這麼想著，林長海的右手就摸到了牆邊的報警器上，準備按下去。
「我剛到景瑤城就遇到林伯的魂魄在四處遊蕩，然而他陽壽未盡，所以我才過來給他還魂。」開了個很不好的頭，唐牧北乾脆連編都不編了，照直了說。
同時心裡還在琢磨，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是不是得提前打好草稿？要不然，遇到容易衝動的人，說不定會挨揍。
「呃……」林長海有點無語，其實他並不迷信。
但自從父親在家摔了一跤陷入昏迷以後，送到醫院就再也沒能醒過來，主任醫師會診多次，愣是找不出問題所在。
今天有不少老客戶來探望父親，有幾位上年紀的也提過可以去寺廟燒個香什麼的。
老婆更是神叨叨說要找個大師給父親招招魂，兩口子為這事兒差點打起來。
這不，剛消停沒多久，這位小哥就主動找上門來，而且一開口就是這麼別緻。
「對不起，我不信這些鬼鬼神神的，麻煩你了，請回吧。」猶豫了幾秒鐘，林長海還是禮貌拒絕。
再怎麼看這小哥也不像道士，自己哪有時間聽他胡謅？
就算真要找人招魂，那也得是找那些有名的大師們，不少合作夥伴都有門路，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恐怕是不知在哪聽說了自己家裡的事，就跑過來招搖撞騙的！
林伯在一旁心急的火燒火燎，聽自己兒子這麼往外推救命恩人，頓時就火了，衝到兒子面前嚷道：「二柱子，你不管你老漢死活囉！」
然而林長海壓根聽不到，見對方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已經把報警器摁下去了！
「二柱子，你不管你老漢死活囉！」唐牧北想起來門口那倆保衛員的體格，生怕一會兒被拖出去，急中生智把林伯的話重複了一遍。
林長海猛地一愣，這個小名還是自己小時候父親偶爾會叫的。
他曾有個叫大柱的哥哥患病早逝，所以林長海小名叫二柱子。但自從長大後全家搬到市裡來，父親就再也沒提過這個小名，這事連自己老婆都不知道。而且，父親生氣罵自己都用方言，這位小哥說的不標準，可還是很像父親的語氣，難道他真的知道點什麼？
「林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幾秒鐘的時間，保衛人員已經趕到了。
林長海心裡嘀咕著，卻是沒再堅持要把唐牧北趕走，他覺得哪怕試試呢，萬一父親就真的醒過來了呢？
所以聽到詢問，他趕忙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剛才起身的時候碰到警報器了，沒事沒事。」
保衛人員生怕林長海是被人挾持，特意進來轉了一圈，用懷疑的眼神打量一番沒發現唐牧北有什麼威脅性舉動，才又詢問了一遍。得到林長海的再次回復，他們才謹慎道：「那林先生我們先出去了，需要幫助隨時可以招呼我們。」
「好的好的。」林長海笑著將兩人送出去。
關上門轉過身來，他才問道：「你說的是真的？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招搖撞騙？」
「我就在床邊施展還魂術，哪都不動也不要你的報酬，等林伯醒過來你問他，不就可以了？」唐牧北攤攤手，看起來年紀輕輕卻頗有大師風範。
「好，那就試試。」林長海點點頭，「如果我父親真的能醒過來，我可以給你非常豐厚的報酬；但如果他醒不過來，我可是會把你交給警察的。雖然不會關很久，不過也得讓你嘗嘗騙人的代價。」
唐牧北忍不住歎了口氣，真是好人難當。
自己可不是聖母白蓮花，不過能救人一命總是好的。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鬼都見識過了，因果報應自然也是有的，能做些好事盡量還是給自己積點德。
林伯的魂魄早就迫不及待，乖乖站在床邊等待唐牧北施法。
「林文山，聽我號令！三魂七魄歸位！」唐牧北有模有樣的雙手拍合，沖躺在床上的本體吹了口氣。
與此同時心中卻在默念還魂咒。
接受完整傳承後的唐牧北能輕鬆感應到，隨著自己默唸咒語，圍繞在林伯床邊一米以內的空氣突然波動起來。
而以林伯本體為中心，波動隨著咒語的進行程度，逐漸變化成漩渦狀。
林伯的殘魂開始站立不穩，很快就被漩渦吸的變形成一縷白色煙霧！咒語越念越快，那縷白色煙霧開始進入本體。
床頭櫃上放置的收費單開始憑空嘩啦作響，似乎有大風吹得它要飛起來。
林長海有幾分驚悚的四處看看，窗戶是緊緊關閉起來的，窗簾紋絲不動！然而，病床周圍卻是突然起了大風，床單由下向上飄忽翻飛，幾乎要將躺在床上的父親蓋住，各種儀器開始劇烈震動，倒沒有發出警報聲，想來應該處於正常狀態。
異變持續了將近五分鐘，林長海木木站在原地，腦子裡亂成一團麻。在此之前，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但眼前的狀況，似乎要將幾十年的認知改變了。
「嘩啦啦！」形成漩渦狀紛飛在病床上空的紙張突然失去風的支撐力，掉落下來；床單也停止飄動，顯得有幾分凌亂。
唐牧北長出一口氣，第一次施展還魂術，居然這麼順利！
「林文山，現在醒過來吧。」逼.格滿滿說出這句話，唐牧北嘴角微微上揚。
然而，病床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動靜！
第十二章 你捏過軟柿子沒？
「這是怎麼回事？」林長海再次看向唐牧北，眼神已經變了。
剛才那些異變可是自己親眼所見，這小哥是有真本事！
可父親卻壓根沒有醒過來，難道是那個什麼還魂術出了問題？林長海的心，忍不住又提到了嗓子眼。
「咳，林伯有了年紀，三魂七魄回歸以後不能馬上復位，要稍等會兒。」唐牧北乾咳一聲緩解尷尬，然後隨便編了個理由。他能看出來，床上那老頭特喵的睡熟了！果然，鬼話不可信，說好的立馬給自己作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