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楊瀚回頭一看,就見李公甫從這一側的舷梯爬上了二層甲板,一見楊瀚便笑道:「小哥兒請了,你可曾見過一位年輕人,身穿……」
楊瀚不等他說完,就往白素的房間一指:「差官老爺找的是令外甥許宣郎中麼,他在那裡,正幫一位女客煎藥。」
李公甫有些訝異,笑道:「小哥兒與我外甥相熟的麼?」
楊瀚道:「令甥人品俊秀,難免令人矚目,倒不是在下與他相熟。」
李公甫哈哈一笑,道:「我那外甥,確是極俊逸的人品。多謝小哥兒啦。」
李公甫說完,便向白素房間走去,舉手拍了拍門。
不一會兒功夫,李公甫就拉著許宣走了過來,一路走,一路急急說道:「有位姓嚴的客人患了急症,這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的,就算靠了岸,也無處找人治他。我看見了,便說我外甥醫術高明……」
許宣苦著臉道:「舅舅,這醫科有許多種,禁科、祝由科、小方脈科、大方脈科……我主攻的是傷科,最擅長的是外傷科,其他只是略有涉獵……」
李公甫道:「這不是船上沒有其他郎中了麼,你就算只是略有涉獵,總比別人強些。走吧走吧,我跟你講,這位姓嚴的客人是臨安府一位教諭,你若治好了他,這名聲自然打出去了,對你到了臨安掛牌行醫大有幫助。」
李公甫一邊熱心地幫外甥打算著,走到許宣身邊時,還客氣地點點頭,便拉著許宣快步下了階梯。
李公甫發現有人生病,熱心推薦自己的外甥,希望他能治好客人,從而為在杭州坐堂行醫奠定聲名。人之所為,總有一定的動機啊!楊瀚若有所思地想著,目光又落在遠處小青綽約的身姿上,這對俏媚可人的小姐妹身陷局中,她們的動機又是什麼?
岸上是一片山坡,山坡上一片青蔥,看起來一片靜謐。叢林中有一片樹葉,樹葉上吸附著一隻蟬,蟬引吭高歌幾聲,便低頭吸引樹的汁液,絲毫沒有察覺一隻螳螂張開雙手的大刀,正躍躍欲試地靠近。
正全神貫注於蟬的螳螂,端著兩口大刀一步步靠近,絲毫沒有察覺樹丫上一隻黃雀微微蹲伏著,一雙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它。黃雀同樣沒有意識到,在它更上方,一條青蛇無聲地吐著舌信兒,柔軟的身體微微蠕動,頭正漸漸昂起。
青蛇的身體與樹葉渾然一體,便是近在咫尺,也很難被人一下子就發現。可這並不包括眼神無比銳利的鷹。天空中,一頭蒼鷹正平展著翅膀,慢慢地畫著圈子,尋找著撲擊的最佳一刻!
第033章 誤入迷津
第033章 誤入迷津
夜色深沉,又是一個靜謐的夜。
無月,星辰寥落,遠處有寒山寺的鐘聲悠悠傳來。
碼頭上,客船隨著河水的蕩漾輕輕地起伏著,除了船頭掛著的一盞燈,整艘船上只有寥落的幾處燈光仍然亮著,如同那天上寥落的星辰,整艘船都已陷入沉寂,已然三更,船上的客人和水手們大都已入睡了。
一道黑影弓著背,如同狸貓般出現在一層甲板上,貼著船舷向前方飛快地竄出幾步,一矮身便拐上了舷梯。
路徑他似乎熟的很,兔起鶻落,或貼著船舷,或藏身纜繩之後,幾個起落間,已經輕盈地閃到了二層船上的客臥區域。
楊瀚一直藏身在暗影之中,眼見這人出現,不由暗暗冷笑,足下凝力蓄勢,便待一個虎撲衝出去將那人撲倒,不料這時突生意外,突然聽得一扇門扉吱呀一響,有一扇艙門開了,燈光照出艙中兩道人影。
那黑影一驚,立即閃向一旁暗影處,楊瀚唬了一跳,這個位置既不在燈下,由此又可以縱覽整個艙面,是絕好的位置,沒想到這人竟也竄到這兒來。楊瀚立即吸氣收腹,盡量地靠近船舷。
此時,那閃入暗影處的黑衣人與楊瀚相距不到五尺,中間只隔著一隻鐵錨,可那錨雖然巨大,卻也沒到能完全將人掩住的地步,幸虧那人正盯著開門出來的人,渾然沒有注意旁邊有人。
楊瀚看了一眼那人,蒙著面,手中竟然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此時他正警覺萬分,撲過去是一定會被他提前察覺的,起不了突襲的作用,楊瀚只能放輕了呼吸,希望此人不會往旁邊探看。
那艙門開了,兩道人影落在甲板上,隱約可見是一男一女,那女子看髮型體態應該是個少婦,與艙中男子又低語幾句,又咂了個嘴兒,便整整頭髮,提著腳跟兒,快步向下艙走去。
楊瀚記得那道門裡住的是松江一個布商,帶了幾個夥計出來做生意的,其中一個管事就帶的有渾家,想來兩夫妻都是這布商家的下人,這少婦只怕就是……
楊瀚替那下艙正呼呼大睡,渾然不知頭頂已經長出一片草原的大兄弟默哀了一下,又下意識地往旁邊那黑衣人看了一眼。那黑衣人似乎也看明白了方才是偷情一幕,輕嗤一聲,不屑地扭過頭兒來。
兩個人眼神兒這一下正好碰上。雖然二人都隱在夜色當中,可這一對視,目光熠熠,哪還遮掩得住。
楊瀚一看,再躲不得了,立即一個虎撲,躍過鐵錨向那人撲去,那人也是吃了一驚,手中匕首一揮,楊瀚早從靴筒中拔出匕首,與他鏗地一碰,楊瀚身在空中,不由騰挪了一下,那人趁機向前一竄,飛遁而去。
看這人身手,其實不弱,真要動起手來,尚不知鹿死誰手,可這人卻是根本沒有戀戰之意,或許在他眼中,只有行動目標才值得他下手,根本不想與其他人多做糾纏。
楊瀚立即拔腿追了上去,兩個人一個逃,一個追,借助上艙的各種障礙物,那人閃躲幾回,突然一個矮身,楊瀚再追到近前時,那人已經蹤影全無。楊瀚定睛一看,眼前一道門戶,正是白素和青婷的臥房,楊瀚心頭登時一緊。
果然所料不差,此人十有八九就是衝著這兩位姑娘來的,此刻莫非他已……
一念及此,楊瀚不敢怠慢,立即將匕首向門縫裡一插,順勢向上一挑,只聽「鏗」地一聲,分明是門閂被他挑落了,楊瀚一拉艙門,先舞一個「夜戰八方式」護住要害,這才衝了進去。
「刷刷刷刷~~~」楊瀚舞著匕首,上護面門,中護中宮,腳下左右微跳,把一柄匕首舞得如銀梭穿線一般,待見並無人趁機向他襲來,這才住手,凝神向前看去。
几案上,亮著一盞燈。
几案右邊,是白素的床榻,白素穿著條燈籠腿兒的湖紗褻褲,上身穿一條鴛鴦戲水的緋色胸圍子,撐得胸前鼓鼓騰騰的。
她光著兩條粉瑩瑩的玉臂,手裡捧著個話本兒。几案上放著一盤話梅,白素拈了一枚話梅,唇兒微張著,正要把那話梅塞進去,此時自然是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几案左邊是青婷姑娘的臥榻,不過榻上沒人。因為几案前邊還有一隻橢圓型的大浴桶,浴桶中霧氣氤氳,青婷姑娘坐在桶中,水沒至肩頭,圓潤白皙的肩頭兒在水中若隱若現,水中花瓣正或起或伏。
青婷姑娘貼了一臉的黃瓜片兒,只是此時貼在眼皮上的黃瓜片兒已經翻了起來,青婷正張著一雙大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楊瀚四下看看,乾笑兩聲,道「咳!實不相瞞,方才有個歹人竄至此處,被我看見,我擔心他要對兩位姑娘不利,所以不告而入……」
兩位姑娘仍然看著他,一言不發。
楊瀚苦笑道:「咳咳,我知道這個理由太荒唐,委實叫人難以相信。」
白素妙眸一轉,忽地嫣然一笑,道:「瀚哥兒何等伶俐的一個人,若是說謊話,定然不會用這般不可信的理由,所以,我相信你。」
楊瀚感激地道:「多謝姑娘信任。」
他瞟一眼冷著臉兒的青婷,忽又一笑:「在下所說的秘方,姑娘用著感覺如何?」
青婷馬上伸手在臉上一劃拉,把瓜片兒都抹掉了,難得見她奶白的膚色竟隱隱透出了一抹羞紅,也許……只是燈光照得吧。
楊瀚握著匕首,向她們拱拱手道:「既然姑娘沒事,那在下就告辭了。兩位姑娘還請小心一些,方才確有歹人流竄於此。」
白素笑而不語,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而青婷依舊是瞪著楊瀚不語。實際上,她現在也真是不方便再有什麼言語,雖說隔著一個浴桶,水面上又有花瓣遮掩,可沒穿衣服,那種感覺便尷尬的很,對著一個大男人,她還能說什麼?
楊瀚走到門口,忽地若有所覺,回過頭來,有些訝異地道:「兩位姑娘見到一個男人,深夜持著匕首闖進房來,居然毫不驚慌,也未失聲大叫,這份鎮定功夫,倒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