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節

……
「哈哈哈哈……」
空曠的洞穴中,靳無敵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珠寶,笑的聲音如泣如訴。
他的眼中含著淚,嘴裡卻是笑著的。
苦笑。
六曲樓,赫赫有名的情報組織,垂世四百餘年的一個龐然大物,面對軍隊,也是全然沒有還手之力。
就如同那些能把持漢晉操縱天子,能把隋煬帝坑到亡國,能讓大唐李二忍氣吞聲的門閥世家,傳承了那麼久,碰上五代亂世,碰上不按你的規則辦事的亂世軍閥,也要灰飛煙滅。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六曲樓在各洲還有分支,未來如何不盡可知,但至少這總部,是徹底完蛋了。
靳無敵殺進了六曲樓的老巢,繳獲了如山的金銀,可是,他最缺的糧食,卻少的可憐。
這個少,其實也不算少了,六曲樓中本就有各種食物儲備,再加上如今楊瀚漸有一統三山之勢,六曲樓雖有自已的秘密航道,主要作用卻不是用來購買糧食,所以六曲山中儲備的更多。
可問題是,食用它們的人陡然變成了數量超過他們許多倍的一群草原大肚漢之後,就根本禁不起多久的消耗了。
如果只是如此,靳無敵或許只是失望。
但是,他從俘獲的六曲樓中人口中問出,六曲樓竟然已經派了大船出海,去蓬萊、方壺兩洲,去為他採購糧食和甲冑軍械了。
六曲主人意圖架空靳尚、控制草原的消息還沒有洩露出來,所以聽到的這個消息對靳無敵來說,傷害尤其之大。
一舉佔領了六曲山,還繳獲如此豐厚,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一陣狂笑,笑到癲狂處,心中忽地一陣悲涼。
沒有糧,就守不住這山。如果回到草原上去,就躲不過那根本無法防範的飛龍,難道老天真的要亡我嗎?
不!我還有機會!
靳無敵突然又振奮起來。
趙恆和孟展都逃了,他們應該不會坐以待斃吧?只要他們一動,楊瀚三面作戰,勢必不能在草原上久耽。
那麼,這損失又算什麼?
在遭受沉重的白災或黑災時,草原上也曾陷入嚴重的饑荒,飢餓而死的人並不比現在少,我們還不是撐過來了?
我們草原兒女,生命就像野草一樣堅韌,我,會撐過去的,只要趙恆和孟展那邊有所動作。
趙恆那邊,出兵只怕是不能指望了,但他或許可以給楊瀚的後方製造些障礙。
孟展!對!孟展有四十萬帶甲之士,說不定可以把楊瀚永遠地留在草原上,只要他有足夠的魄力,傾一國之力,似尖刀一般直取楊瀚!
……
「忘川河,是我孟國抗拒北方野蠻的第一道天塹。林將軍,忘川,絕不容有失!」
孟展站在水師的艨艟巨艦旗樓上,眺望著大河對岸,憂心忡忡地吩咐。
風,掀起了他的披風,不時發出獵獵聲響。
皇后病逝,或許,在嚥氣的那一刻,仍對他心懷怨尤。心愛小荼狐遺落在了草原上,也許……早被草原野蠻玷污了,甚而……蹂躪而死。
接連的打擊,令孟展憔悴了許多,臉頰蒼白,雙眼無神。
水師都督林仁全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堅守忘川河,絕不容瀚軍有機會南渡!現在,北岸所有漁民,已經全部遷往南岸,所有船隻全部拘於南岸。北岸三十里內,可供製造船隻甚至竹筏的樹木,都被燒光了。」
孟展聽了,慘淡的臉色上終於露出一絲喜悅。
林仁全又道:「另外,在我南岸,現在正建造巨弩台,我孟國南海用以射鯨的巨弩全部拆卸下來,正日兼程運送至此,到時候,不僅劍南關有巨弩可御飛龍,我水師,它也休想破壞。」
林仁全信心十足地一笑,道:「瀚軍之勇猛,實不如秦人。他們能把秦人打得落花流水,全賴飛龍之力。可惜,這裡是南國水鄉,那飛龍本就難以適應,我們又準備如此充分,陛下可高枕無憂!」
孟展欣然點頭,道:「如此,朕就放心了。那麼,這裡就交給你了,朕再將養幾天,就入關回京城去。」
林仁全猶豫了一下,道:「陛下,臣還有一言。」
孟展停住腳步,睨了他一眼:「嗯?」
林仁全深吸一口氣道:「陛下,我孟國帶甲四十萬,其實,未嘗沒有一戰之力,尤其是,如今楊瀚孤軍懸於大漠,這更是難得的機會。我們與其坐等楊瀚來攻,不如主動出擊,若能擊敗楊瀚,不但能消彌大患,甚而,陛下有機會成為整個三山之主啊。」
孟展聽了,變色道:「主動出征?秦人何等驍勇?可是他們在楊瀚的軍隊面前連一合之力都沒有!」
林仁全解釋道:「陛下,戰術只要運用得宜,以弱勝強、以寡敵眾,自然並不稀奇。兩百年前,秦人首領率鐵騎十四萬,欲討伐我南方,當時的部落聯盟首領,也就是陛下您的先祖,利用水攻,未折一兵一卒,就讓秦人十萬餘人葬身澤國,其道理,與秦人今日之敗並沒什麼兩樣。
如今,瀚軍的手段,我們都清楚了,自然不會重蹈秦人覆轍。有劍南關和忘川河兩道天塹,咱們退,足可守,那麼,既無後顧之憂,何不主動出擊?一旦成功,更是千古功業啊!」
孟展拂然道:「太冒失了!這要冒多大的風險?朕,一向愛民如子,豈能為了功業,冒著將他們葬送異域之險?」
「陛下……」
「住口,此事不必再提!」
孟展說完,似也覺得語氣太重,又道:「嗯,等朕回了京城,召集群臣議一議再說。」
孟展說完,便匆匆向外走,馬上就有隨侍高喝:「擺駕,回行宮!」
孟展擔心楊瀚攻來,已命林仁全全力戒備。所以此時的林仁全,已全身披掛,日夜戍守在城牆上,因此,也不用行全禮,只是扶劍欠身,直到孟展從城頭消息,這才直起腰來,黯然地一歎。
「哎!如何?老夫就知道,他,是不敢冒險的。」
城門樓裡,一個老卒打扮的人慢慢踱了出來。
站在林仁全左右的,都是他的心腹,自然都知道這老者的身份,立刻悄然退了開去。
《南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