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瞎子

有那麼一瞬間,兩人眼神恍惚了一下,我見到他們身後沒有東西了,就只能愣在原地,趙叔趙嬸兩人吃驚的看著我,納悶的道:“小啊,你在這幹嘛呢?”

我有些尷尬,咬了咬牙,道:“叔嬸,你們撞邪了!”他們老兩口看著我,眼睛中有吃驚,但是更多的是惶恐,白天的他們跟晚上的他們,彷彿不是同一個人。

我知道不下一些猛藥恐怕是不行了,我指著他們身後空空的屋子,問道:“你們身後連床都沒有,你們怎麼睡覺的?”趙叔聽見我的話,臉刷一下就白了,他嘴唇粘在一起,想要說什麼,但是最後歎了一口氣。

趙嬸眼圈紅了,這老實巴交的農村婦女一輩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她想不通,自己本本分分一輩子,為什麼最後得到一個少亡兒子,被鬼戲弄的下場?

趙嬸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砸在地面上,趙叔狠狠的跺了一下腳,然後蹲在角落裡,背對著我從身上摸出旱煙,狠狠的抽起來,似乎要將心裡的惡氣都抽出來。

我見到這樣,皺著眉頭問了一句:“是不是因為趙帥?”

他們兩個的身子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劇烈的顫抖了起來,趙嬸更甚,我這句話甚至把她的眼淚嚇了回去,趙叔站起來,猛的推開我,臉上表情有些猙獰,惡狠狠的道:“滾,你快滾!你在這幹嘛,快滾!”

不由分說,我被推了出來。趙嬸臉上都是淚,但是眼中決絕,甚至有種死了都要堅持的不可理喻,真的是為了趙帥?可是,一個死人,能為他做什麼?

趙叔常年下地,力氣大的像是一頭牛,推不動我,竟然將我扛了出來,扔在了院子外面,我在門外面喊住:“叔,有什麼事,您說啊,趙帥死了已經,幽冥鬼魅之事,你們可不敢瞎搞啊,那可是折陽壽的!趙帥死了,我就是你們的兒子,有什麼,跟我說好不好?”

趙叔回過頭來,那五十多歲的漢子,臉上也是滿滿的都是濁淚,從風吹日曬霜打雨淋皺紋中蔓延觸目驚心。

趙叔雖然是個莊家漢子,但是鐵打的筋骨,一年四季像是勤勤懇懇的老黃牛,一聲不吭,犁出我們方圓百里最多的土地,用沾滿泥巴的手頑強的撐起那破敗的家,在苦的生活壓不跨他,但是,今天,他居然落淚了?!

我胸口堵著一口氣,還想說什麼,但是趙叔啪的一下,雙膝一屈,衝我跪了下來,我身子一顫,趕緊往前衝過去,但是趙叔嘴裡如同屠宰場上的牛一般淒厲的喊叫著:“別進來,別進來!小啊!我求求你,求求你別管我們了行嗎?我求求你了!”

說著,趙叔頭朝我磕下,我趕緊閃開,趙嬸從房子裡面衝了出來,嘴裡嗚嗚哭著,使勁拉著地上的趙叔,催促我道:“走吧,寅當,你快走吧,別管我們了,別管我們了!”

我還能說什麼,我還能幹什麼?看著院子裡抱頭痛哭的老兩口,心裡都是悲切,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怎麼跟上次沒了趙帥一般痛苦?

我沒有執著下去,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他們兩個不想讓我管,我明地裡,自然不能管了,現在天已經亮了,白天他們沒有事,晚上的時候,在圖謀他算。

從他們家離開,我打聽他家四鄰,問問最近時間,這老兩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家四周只有三戶人家,現在是大早上的,被我吵起來很是不高興,不過在他家後面的鄰居口裡,我知道了一件離奇的事,趙叔趙嬸他們兩個,在一個月前,也就是趙帥剛死之後的一段時間中,經常去南裡鋪找李瞎子。

這李瞎子在我們方圓百里可是有名的高人,據說是能掐會算,通陰斷陽,還有不少別的地方的人都往南裡鋪拉專門找他。

人的嘴,是最沒有譜的東西,以訛傳訛的事情多了去了,三人成虎,以前覺得這李瞎子是個人物,但是見過血屍,程以二他娘那種龍鳳般的人物,我不覺得這瞎子有什麼厲害的,就憑趙叔趙嬸找了他之後,就變成了這樣,我就知道,這一定是個王八蛋,而且是心腸極毒的王八蛋,哪裡有術士把活人推向陰宅的!

我早飯都沒有吃,在家騎了自行車,朝著南裡鋪趕去,我們村是三面環山,出去只有一條道,這南裡鋪也不是善地,是一個大窪,整個村子都是在一個低矮的水窪中,只要是雨相下的大,這個村子就成了威尼斯的水城了,小時候我是極其不願往那個破地方去的,因為,那個地方可邪門了。

建國不久,我們國家大災害,那時候餓死了不少的人,我們這個地方氣候不好,災情很重,經常有人走著走著路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永遠都站不起來了,那時候,樹皮草根多被啃光了,我們這窮山惡水出刁民,當餓到了極致的時候,什麼倫理道德,什麼人性,都統統的見鬼了。

吃人,魯迅文章中的吃人就發生過,我們這裡鬧的最凶的就是南裡鋪,那裡活著的村民好像都是靠吃人肉來維持生計的,當時人餓的都沒有肉了,那就吃皮,喝腦子,砸碎了骨頭像是吃甘蔗一般吃裡面的骨髓。

那時候,我們周圍村的人都不敢往南裡鋪去,但是饑荒在全國各地蔓延,總會有流民難民逃到那裡去,成為那群人的果腹之物。

饑荒過去後,那裡的人正常的生活下去,但是偶爾還能看見那村裡人發綠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地方怨氣太大,計劃生育時候,好多人想要偷生,我們這裡堅決杜絕,將一個個孕婦懷中的胎兒打掉。

胎孩不能入土,不能進祖墳,同樣是拋屍,南裡鋪那裡拋胎孩的地方就發生了異狀,他們將孩子都扔進了一個大坑中,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大坑中晚上經常傳來小孩的哭聲,有人裝著膽子走過去,就會從大坑中看見一個渾身長著綠毛,指甲尖尖,眼睛反白的小孩從大坑中往外爬……(這個故事是真事)

所以麼,這個南裡鋪一直是我內心恐懼的源頭,我們上學的時候,南裡鋪的學生從來不受待見,別管是老師還是我們學生,都刻意的將他們孤立起來,當時覺得穢氣,可是尼瑪現在想想,有什麼東西比我還穢氣麼,五弊三缺,全世界最牛逼的詛咒了,我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樣?

腦子中胡亂的想著,我騎著車子已經到了南裡鋪,路過那個傳說中的大坑時候,大白天的我感覺自己背後發緊,涼嗖嗖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其實見到南裡鋪之後,跟我們普通村子差不多,人家也不是青面獠牙,看見生人就撲上來,見到我騎著車子從路中間走來,兩邊的人連忙讓開,禮貌,但是冷漠。

李瞎子住處我不知道,停下車子,對著在門口靠著納鞋底的一個老村婦問道:“嬸子,知道李大師在哪嗎?”在這裡我可不敢說李瞎子,這可是南裡鋪唯一拿的出手的東西,近年來,給南裡鋪帶來不少的人氣,至少現在表面上,我們周圍的人都對南裡鋪客客氣氣,要是我對他不敬,我那就是老鼠舔貓b沒事找刺激了。

老村婦衝我和善的笑著,指了指村東頭,輕聲道:“在村子最東面一直走,一個單獨的屋子就是李大仙的。”說這話的時候,村婦刻意的揚了揚頭,臉上滿滿的都是驕傲。

我笑了笑,表示感謝,然後騎上車子往村東頭趕去,這李瞎子洗腦不錯啊,村裡的人都對他崇拜有加,看來我要是用強的話,似乎不行不通。

我回憶著剛才的那個老村婦,總是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直到到了村東頭,來到那個孤零零的房子前面,我才收回意識。

李瞎子名聲在外,聽那村婦說他自己獨處一居,我還以為那會是獨棟或者裝修豪華的房子,但是沒想到這李瞎子倒是低調,住的房子普普通通,再仔細一看,我操,這房子破破爛爛,坐北朝南,左邊院牆坍塌掉了,右邊的院牆居然修的高高的,幾乎比起房子都高,這哪裡是普通,分明就是一個大凶之宅!

風水上西方屬白虎,主殺伐,那次說陰宅的時候我說過一個白虎煞,但是有一個更牛逼的煞叫做白虎銜屍,是白虎煞的升級版。

陽宅要是右邊要是有高山高過左邊,那就是白虎銜屍,右邊山越高,煞越重,當然白虎銜屍不僅僅是這一點,但是最主要的特徵,就是這些。

李瞎子自己給住的房子弄一個大煞的局幹嘛?我揣著一肚子的疑問往裡去。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尖尖的像是老婦的聲音:“來了啊,推左邊的門,右邊的門推不開。”這聲音聽不出男女,但是聽了之後讓後耳後生風,背後通寒。

門吱呀一聲推開,屋子很黑,光線跟著我一同進來,屋子裡太師椅上的人似乎是不習慣這突然而來的光亮,將手伸到眼前,擋住了光線。

《入殮師靈異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