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站在射程之外,將打撈袋裡的鐵器掏出來,綁成一團,咕嚕嚕的往前滾,滾了大約八米的距離,突然,墓道的牆壁裡發出卡嚓卡嚓的響聲,緊接著便是萬箭齊發。
我耳裡全是流箭,嗖嗖嗖的聲音響成一片,我和胖子站在安全區,待箭弩發完,便趁著機關填充暗箭的空隙,埋頭往前衝。
這段暗箭墓道並不長,我和胖子發力往前奔,墓道越往前,走勢越窄,如同一個逐漸縮小的正方形,到達出口處時,不得不就地一個打滾翻過去。
我翻在胖子前面,他緊跟其後,滾過來時直接撞到我屁股上,我剛想罵他噸位太重,卻發現這一滾,我們竟然滾進了一間墓室。
就在墓室的正前方,豎直擺放著一口紅漆大棺。
那棺材足有兩人高,頗有皇棺的規模,我和胖子對視一眼,分別看了看墓室的佈局,胖子便道:「不像有人來過。」那棺材上了蓋,沒有平方,而是人立豎起,在中國的墓葬習俗中,只有一種人能殮豎棺,那就是身份極高的陪葬,比如給帝皇陪葬的將軍一類,但這種情況較少,因此近代出土的豎棺也相當少。
這間墓室,除了這口棺材,便沒有其它東西,而且地上連丁點腳印都沒有。
我明白胖子的意思,悶油瓶他們一行人,幾乎個個都負了傷,他們走過的地方,必然會留下一點血跡,但這個墓室卻相當乾淨,也就是說,悶油瓶他們根本沒有走進這裡。
過了那條墓道就是這個墓室,我和胖子是親眼看著悶油瓶他們往這個方向走的,除了這裡,他們能走到什麼地方去?
我心裡咯登一下,道:「胖子,小哥該不會遇到跟我一樣的事兒吧?」
胖子嘶了一聲,道:「你是說,有東西蒙眼睛,故意讓我們走岔道?」我點了點頭,回頭看著來時的墓道:「那裡或許還有其它入口,只不過咱們沒看見。」
「鬼遮眼?」胖子想了想,道:「是那個假貨在搞鬼?」
我搖了搖頭,說實話,這種情況我除了想到猛鬼作祟之外,實在無法理解在氣孔中是怎樣被掉包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個可能,那個吳邪……不是人。
在這海斗裡,不是人的,還能是什麼東西?除了軟棕子,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蒙蔽我們所有人的眼睛。
我一時想不出辦法,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這時,胖子分析道:「那假粽子是想把小哥他們往陷阱裡帶,而它認定胖爺回去了,你被困死,所以應該不會在咱們身上下功夫。」
我略微明白過來,反問道:「所以,你覺得咱們現在進的這間墓室是安全的?」
「不能這麼說。」胖子搖了搖頭,道:「斗裡,沒有哪個地方是安全的,只能說咱們沒有被那假貨帶入岔路,而小哥他們很可能中招了。」
我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在我的印象中,悶油瓶的寶血,就是千年軟粽子見了都要下跪,而這次,悶油瓶出的血已經夠多了,如果那個假貨真是粽子,怎麼一點都不怕?
難道他是個人?
那麼他究竟是誰?又是如何在氣孔中完成調包的?
我將自己的顧慮跟胖子說,胖子分析說,這種情況,如果是粽子在搞鬼,那一切就清晰的多,我們又被鬼遮眼,從而與悶油瓶踏上了不同的路,但顯然,悶油瓶他們的路更加危險。
如果那個吳邪真的是人,是帶著人皮面具或者其他什麼東西,那麼這情況就負責的多。但那傢伙如果真的是人,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他對這個墓很熟悉!換句話說,他不是第一次進這個墓裡。而一個活人,要在氣孔中完成調包,並且將一隊人馬不知不覺引向兩條路,除非這座斗裡,有某種大型機關在運作,使得墓的結構在不停的發生改變。
我倆分析一番,都覺得第二個假設太不靠譜,因為憑人的力量,很難做到這一點。
胖子便道:「這麼看來,還是粽子的可能性多一些,小哥又不是神,再說了,他大腦卡機也不是頭一回,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咱們可以原諒一下。」
接著,他又道:「如果是鬼遮眼,咱們再怎麼找也沒辦法跟上大部隊,你夥計有小哥帶著,問題不大,依胖爺我的看法,咱們既然找到了對的入口,乾脆繼續走下去,你二叔在這裡困了半把個月,我估計再遲一步,那可夠嗆……」
胖子的話說到我心坎裡,但如果是平時,我也就扔下悶油瓶他們自己走了,畢竟悶油瓶是什麼實力,我很清楚,比起擔心他,我更應該擔心自己才對。
但這一次情況很特殊,有『人』假冒我,而且假扮的天衣無縫,悶油瓶出於對我的信任,即便那個『假貨』多次讓他趟雷,他都沒有懷疑過。
我不知道該為悶油瓶的信任高興,還是該指天罵娘,胖子說完,我猶豫了,是撇下悶油瓶他們,還是順著走下去?就在我猶豫關頭,寂靜的墓室裡,突然發出砰的一聲響,將我和胖子的思緒同時打亂了。
胖子警惕的一抬頭,道:「什麼聲音?」
我也驚了一下,朝著聲音傳來的方位看去,發現竟然是從那口紅漆豎棺裡傳出來的。
該死的,小爺我可是什麼都沒做,連棺材板都沒撬開,難道你就要起屍了?
胖子臉色一變,從腰間抽出槍,壓低聲音道:「抄傢伙。」我們倆默契度十分高,幾乎在同時,我就和胖子肩並肩,同時往後退,身體隱入了墓道與墓室的交界處。
就在這時,那口豎直的紅漆大棺材裡,又發出了砰的一聲,似乎裡面有什麼東西想出來,緊接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彷彿就要破棺而出。
我聽著這動靜,冷汗差點沒下來,裡面究竟是什麼玩意,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起屍時鬧出這麼大動靜的粽子,難道又是個狠角色?
我下意識的想到了血屍,心說如果出來的是血屍那種玩意,我寧願爬回之前那個洞裡去躲著。
我和胖子如臨大敵的戒備著,但片刻後,棺材裡面的動靜就停了。
又等了半晌,也不見其它動靜,我心說,難道這粽子折騰累了,懶得起來了?誰知我剛想玩,那口紅漆大棺的棺材蓋,就彷彿被炸藥炸開一樣,猛的彈飛出來。
那股力道十分大,棺材蓋整個撞到了墓室的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又掉在地上,騰起了一片灰塵。
我心裡驚了一下,以為棺材裡會撲出什麼厲害的玩意,渾身的肌肉的繃緊了,但隨著棺材蓋落地,我和胖子不由都愣住了,因為那棺材裡面,竟然是空的。
粽子哪兒去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胖子立刻叫道:「不好,這沒準是個速度很快的粽子,快找!」人分三六九等,粽子自然也不一樣,在倒斗這一行裡,要真細分起來,還可以給粽子列出好幾大支系,其中有些粽子行動遲緩僵硬,有些卻速度快如風,一眨眼就能消失。
我聽胖子這一吼,立刻會晤過來,立刻用目光搜尋墓室的各個角落,連頂部都沒有放過。我們兩人手裡雖然只有一個探照燈,但這種燈的射程很遠,因此整個墓室基本本照的通透,只兩眼,我們便發現,墓室裡根本沒有粽子。
我不由愣了,那這具紅漆豎棺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是個空棺?
不!不可能,先不說為什麼會放一口空棺在這裡,即便真是空棺,那剛才裡面的聲音,還有那棺材板是怎麼回事?
不!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出來了,但我們看不見它。
我冷汗頓時就冒出來了,顯然胖子也想到這一層面,肥胖的臉上起了一層汗油,我們倆就維持著並肩的姿勢,目光死死盯著那口大開的紅漆豎棺。
其實,這口棺材上的漆已經掉了許多,但那漆的顏色不知是添加了什麼東西,還剩下的了一些貼在棺材上,就跟一滴滴血點子,看起來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棺材裡是空的,棺材的底部,還有一個形似木墩的東西,似乎是屍體用來放腳的地方。
我們倆緊張的盯了片刻,四周寂靜無聲,然而,就在這時,那種砰砰的聲音又響起了,這次可以很清晰的聽到,聲音是從棺材裡那個『木墩』下傳來的。
那下面有東西!
我和胖子對視一眼,緊接著,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上前查看。這一幕有些像警匪片,但我覺得,這絕對比警匪片更為刺激,因為那下面,很可能是一個粽子。
待我和胖子小心翼翼,一步步挪到那口紅漆大棺材跟前時,我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木墩,而是一件奇怪的青銅器。
我心裡驚了一下。
青銅器?這可不是元明清會有的東西,怎麼也得追溯到戰國時期了。
胖子顯然也很驚訝,看了半晌,砸了砸嘴道:「天真同志,胖爺見過的冥器也算多了,可這是個什麼玩意?難道是凳子?」這件青銅器不知在這棺材裡放了多少年月,已經佈滿了銅花,甚至隱隱發黑,呈現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漏斗形,上面小,下面大,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個大型的鐵秤砣。
聲音就是從這秤砣裡面發出來的。
我示意胖子注意警戒,接著,自己蹲下身,細細研究起來。
我以為,這會是一個類似於青銅棺的東西,在裡面可能關著某種奇特的粽子,但很快我便發現,這個青銅器是一個實體,並沒有銜接的縫隙,也就是說,它的內部也是實心的,並不像我想像中的一樣,是一個盒子。
這樣一個青銅器,放在豎棺的底部,究竟是用來幹什麼的?
這具棺裡的屍體去哪兒了?究竟是有,還是本來就是空的?
我嗅了嗅棺材裡的味道,只聞到一種木質受潮發腐的氣息,但並沒有屍體特有的味道。開過棺的人就知道,即便棺材裡的屍體已經腐爛成白骨,一旦開棺,那種腐爛的味道,還是會持續很久。
也就是說,這具棺材,從放在這裡開始,裡面就沒有屍體。
我心裡有種古怪的感覺,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線索,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我下意識的去看身邊的同伴,卻發現胖子正盯著棺材的邊緣在看,臉色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要讓胖子露出這種神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連忙起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不由也驚呆了。
胖子所看的,是棺材上雕刻的紋飾,本來由於霉腐和脫漆,棺材上的紋飾已經很難看出原貌,但這塊紋飾,由於雕刻時就比較深,因此還模模糊糊留下些痕跡,上面刻的是一顆古怪的樹,樹上沒長葉子,而是結了很多鈴鐺。
六角鈴鐺!
胖子的注意力全在鈴鐺上,半晌,他唏噓道:「合著……這地方又是小哥家的一處祖墳吶。」六角鈴鐺是張家人獨有的一種機關技術,它的聲音可以讓人產生幻覺,但我的注意力不再這些鈴鐺上,而是在那顆樹上。
因為我發現,它很像我當初在秦嶺看到的青銅樹。
我只覺得大腦裡嗡鳴一聲,接著便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直到胖子在我臉上下狠手擰了一把,我才回過神來。
他道:「看傻了?」
我搖了搖頭,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腦海裡只有一句話在不斷閃現:那種力量詭異的青銅樹難道和張家人有關係?
僅僅片刻,我就想到了曾經在青銅樹裡所看到的一段記錄,當時曾記載過一支龍紋密盒,據說裡面裝了一件東西,使得當時的皇帝進行了一場大肆的抹殺行動,將所有知道龍紋密盒真想的人都屠殺殆盡。
而恰巧,悶油瓶曾說過,青銅門裡所放的,正是這樣一件東西。
汪藏海為了守護這只龍紋密盒,甚至放火燒了青銅門的秘密,留下一個關於無邊業火焚燒世界的暗示。
很快,這幾點信息在我的腦海裡,逐漸連成一條直線,最後一個讓人驚心的推測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難道,這裡就是所謂的終極?
不、不可能。
很快,我就否定了這個猜想,因為那只龍紋密盒,得到它的人,至今都沒有打開過,不可能有更多的信息洩漏出來,唯一的可能性,也只能證明,這個斗跟張家人有很深的關係。
我目光看向那顆結滿六角鈴鐺的青銅樹,一時看呆了,但很快我就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地方,不知是因為腐敗的原因,還是雕刻工藝的原因,這裡所雕刻的青銅樹,雖然走勢和秦嶺的青銅樹十分像,但這上面所雕刻的青銅樹,卻給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如果秦嶺的青銅樹,走勢如同挺拔英俊的白楊,那麼這上面所雕刻的,就像一顆虯結猙獰的老樹,看起來彷彿一個妖魔,要從棺材裡掙脫出來一樣。
我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這上面所雕刻的青銅樹,和秦嶺的青銅樹並不是同一顆。
它們很像,但細微處卻差別很大,如果秦嶺的青銅樹讓人感覺到壯觀而詭異,那麼這上面所表達的青銅樹,則讓人覺得很邪惡,像一個惡鬼。
這顯然不是同一顆。
那麼這顆樹在哪兒?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根據秦嶺的青銅樹,藝術加工後的成品?
如果它真實存在……那麼它擁有怎麼樣的力量?
這一切,跟張家,跟悶油瓶有什麼關係?
去!去***張家!
我甩了甩頭,將這些東西搖出腦海。張家跟我沒關係,終極也跟我沒關係,吳邪,別***自找罪受,你已經……付不起代價了。
我在心裡不斷給自己催眠,一遍一遍告誡自己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救二叔,其他的都可以放下,什麼都可以放下……
片刻後,我感覺自己冷靜下來,拍了拍臉頰,對胖子道:「這下面有東西,要不要搬開?」
這個青銅墩並不是中空的,也就是說,聲音是從底下傳來的,這個青銅墩下面,很可能有其它通道,只不過剛好被它堵住了。這顯然不是巧合,這個青銅墩,肯定是故意放在這裡的。
胖子搓了搓手,表現的很有興趣,但隨即他搖了搖頭,道:「不行,咱們辦正事要緊,這要放出一個粽子,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我一想也是,再加上青銅墩下面的響聲也停止了,便壓下好奇心,對胖子道:「小哥那邊不能不管,我沒想到他會這麼信任我,那假貨在從中作梗,我怕悶……小哥他吃虧。」
胖子揮了揮手,道:「得了,悶油瓶就悶油瓶,你當小哥不知道?這什麼外號,你也不起個威風點的,比如麒麟戰神什麼的。」我有些頭大,心說現在是討論外號的時候嗎?
胖子見我要發飆,便道:「小哥是咱們兄弟,既然你也同意跟上大部隊,那就沒啥說的,你出個主意,現在怎麼辦吧。」
我想了想,道:「是機關的可能性不大,咱們還是從粽子下手,難道他以前就沒跟你提點過,遇到鬼遮眼該怎麼辦?」說真的,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不願意再提起『他』。
胖子沉默了,半晌,他道:「鏡子。最好是古鏡。」我立刻想起了崑崙山裡秀秀的經歷,心說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古鏡照鬼,能堪破幻像,用鏡子一照,那些被遮住的入口,不就現行了?
可是……這關頭,上哪兒找古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