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思索關頭,原本寂靜的墓室裡,又響起了砰的一聲,我們幾乎立刻就將目光看向了那個青銅墩,然而一看之下,我就覺得頭皮發麻,因為那個青銅墩,不知有什麼力量,竟然開始往旁邊移動,似乎下面有什麼力氣很大的東西在推。
胖子幾乎跳起來,罵道:「***,這粽子想出來。」他說完,一屁股就坐到了青銅墩上,被胖子的體重一壓,青銅墩果然停止了移動,。
我下意識的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底下藏的究竟是什麼,大光看這力量,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貨,如果我們身上攜帶的都是小型火氣,如果真蹦出一個海猴子一類的東西,那可夠嗆。
胖子坐了一下,神情突然一變,結巴道:「不、不成,天真,快,你也來壓一下。」他話說完,只見青銅墩又動了起來,而隨著青銅墩的移動,從下面慢慢露出一條細縫,細縫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就在這時,從細縫的邊緣突然探出了一隻血淋淋的人手。
在看到那隻手的一瞬間,我幾乎要跳起來,連忙吼道:「胖子,快下來!」
因為那隻手上,食指和中指,竟然比一般人要長,這、這他娘的不是悶油瓶嗎!
胖子被我嚇了一跳,立刻從青銅墩上跳下來,隨著他這一跳,青銅墩移動的速度突然加快,當露出一個二十厘米寬左右的細縫時,一個人影極其快速的從裡面竄了出來。
不錯,只有二十厘米,按理說,除非是一隻狗或者一隻黃鼠狼,否則,絕對沒有人可以從這個洞裡鑽出來。但他做到了。
這個人確實是悶油瓶無疑,他幾乎是渾身浴血,上身的衣服也不知去了哪裡,肩膀至腰間,浮現出青黑色的麒麟紋身,血汗交織,看起來分外駭人。
胖子愣了,道:「小哥,您怎麼從這個洞裡鑽出來了?」
我由於背對著悶油瓶,因此看不見他的表情,悶油瓶只說了一句話:「快,壓回去。」他一邊說,一邊就開始將青銅墩往原位上移,這青銅墩,少說也有四五百斤,悶油瓶移動起來十分吃力。
難道剛才在下面發出聲音的,就是他?
他是怎麼做到的?
將四五百斤的東西,從自己的頭頂上移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此刻我也無暇想這麼多,三人連忙一起推動青銅墩,才推了一半時,又有一隻手從細縫裡探了出來,那是一隻烏黑腫脹,彷彿隨時會腐爛的手,此刻,那隻手正努力往外爬。
我一看這長相就知道不是人,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青銅墩往回推,下面的東西掙扎的更劇烈,似乎努力想出來,但在我們三個人一齊用力下,細縫很快縮的很小,那只烏黑的手吃痛,猛的收了回去,於此同時,青銅墩也完全將下面的洞口給蓋住了。
緊接著,下面立刻傳來砰砰砰的撞擊聲,但青銅墩重量很厚實,依舊紋絲不動,這時我才有空去看悶油瓶,他臉上幾乎全是血汗,從小白臉變成了血屍臉,如果不是我們對他的熟悉,我幾乎都要認不出了。
能讓悶油瓶傷成這樣……我心裡咯登一下,立刻問道:「小哥……其他人呢?」
悶油瓶氣息有些不穩定,盤腿在青銅墩前坐了半天,我看他似乎耗了很大的力氣,身上傷口也較多,便先掏出藥品,對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包紮的過程中,悶油瓶恢復過來,簡單的敘述了一下他的遭遇。
我聽著悶油瓶簡短的描述,不由大吃一驚,他竟然很早就發現那個吳邪是假的!
胖子頓時不樂意,問悶油瓶怎麼不知會他一聲,又問悶油瓶是怎麼看出來的,悶油瓶淡淡道:「吳邪不會讓我去趟雷。」我一聽,眼淚差點出來,恨不得把他抱在懷裡,說一聲乖兒子,我果然沒白疼你。
當然,這只能想想,隨後我問他,發現那是個假貨後,採取了什麼措施,據悶油瓶交待,當時他暫時無法判斷,假扮我的究竟是什麼,所以在吳邪和胖子發生糾紛時,他並沒有站在胖子那一邊,而且悶油瓶觀察力極其敏銳,在觀察那塊黑玉時,上面曾經有一個人臉的輪廓。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那是玉石天然形成的紋理,只有他覺察到,那個人影的輪廓跟我很像,再加上已經開始懷疑假吳邪,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將胖子留下,帶人跟假吳邪走,接下來不出所料,假吳邪連踩機關,但悶油瓶在等,因為他無法判斷,這個假吳邪究竟是人是鬼。
如果是人,那麼帶著人皮面具這些東西,是無法瞞過悶油瓶這個易容祖師爺的,但如果是鬼,那麼自己的血為什麼對它沒有效果?
悶油瓶是個很沉穩的人,甚至即使處於隨時會要命的時刻,他也能像個外人一樣,冷靜的看待一切。這一點,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因此他很淡然的繼續跟著吳邪走,在前進的過程中,悶油瓶一直無法判定他是人是鬼的身份,但隨著機關越來越險,同子和灰老鼠都負傷加重,悶油瓶不得已,只能在不知底細的情況下,直接對假貨動手了。
那假貨一開始扮的很真,在悶油瓶的青銅古刀幾乎要砍到他脖子上時,都依舊一臉的不可置信,問:「為什麼這麼對我?」胖子聽到這兒,讚歎道:「又他媽一個影帝啊!」
悶油瓶淡淡的看了胖子一眼,不可置否,繼續往下說。
其實在那一刻,悶油瓶有些動搖,沒有誰在刀離脖子不到一厘米時,還能演下去,甚至用一種很絕望的眼神看著他。悶油瓶是影帝,他很容易可以看穿一個人的偽裝,但那一刻,他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破,於是他開始懷疑,難道這個吳邪是真的……難道他真的因為某種目的……連自己的兄弟都可以拿來出賣了?
就在悶油瓶不確定的這一瞬間,那個吳邪突然跳起來,猛的朝他撲了過去,那張和吳邪一模一樣的臉,皮肉逐漸皸裂,頃刻間,竟然變為了一具鎮水屍!
「什麼!」我驚了一下,道:「是它在搗鬼?」
不對,鎮水屍是懼怕悶油瓶寶血的,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悶油瓶搖頭,解釋說,這是另一具。他頓了頓,神情透露出一股嚴肅,道:「在這個斗裡,應該有很多那樣的東西,它們擁有這種變化的能力,可以模仿任何人。」
變幻?孫悟空的七十二變?
我覺得這個世界很瘋狂,如果是以前,我恐怕絕不會相信,但人都可以物質化出來,一個粽子會變身,還真不算稀奇。
鎮水屍原型暴露後,就跟悶油瓶爭鬥起來,但他哪裡是悶油瓶的對手,很快便開始逃跑,悶油瓶為了除掉後患,便在縱橫的氣孔中與同子兩人分散了,而當追到其中一條氣孔時,鎮水屍突然不見了。
悶油瓶心知有變,目光敏銳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就在這時,他耳裡聽到了一種極其細微的聲音,普通人一定聽不見這種微小的音調,但顯然,悶油瓶並不是普通人。
他立刻發現了不對勁,當他轉身時,才發現後路已經被封死了,三頭鎮水屍向他爬了過來,空間過於狹小,幾乎沒有太多反抗的能力。
後無退路,悶油瓶只能一直往前,接著,他指了指青銅墩,道:「然後到了這裡。」後面的情況,不用悶油瓶細說,我也能想到,那種棺材裡砰砰砰的撞擊聲,一開始就是悶油瓶弄出來的,他在裡面,一邊要抵擋三頭鎮水屍,一邊還要移動青銅墩,無怪會受這麼重的傷。
悶油瓶的描述很簡短,就在這時,那下面的撞擊聲突然停了,估計下面的鎮水屍已經放棄了,這時,悶油瓶身上的傷也處理的差不多,他朝我點了點頭,示意感謝。
我聽著青銅墩下面沒動靜,心裡就有些緊張,因為同子和灰老鼠還在下面,如果這些鎮水屍放棄對付悶油瓶,那麼肯定會轉頭尋找同子和灰老鼠。
我將自己的顧慮說出來,胖子沉吟道:「天真,咱們下來是為了救人摸冥器,下斗就會有犧牲,現在德國人也失蹤了,難道你要一個個找回來,等隊伍聚齊之後,才去救你二叔?我看夠嗆……」
胖子的話很直白,我噎了一下。
下斗本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行列,平平安安下去,所有人再平平安安出來,那是第一次下斗的菜鳥才會有的想法,然而我這一次,是確實抱了這樣的想法,這幾年,死在斗裡的人已經太多了,他們有些是我的親人、有些是我的朋友、甚至還有讓我動過心的女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背負幾條人命。
胖子見我沉默,便歎了口氣,起身道:「下斗不要命,要命不下鬥,再說了,那個鼠崽子和愣頭同,一個機靈一個穩重,他們應該能找到出路,要真找不到,那是他們的命。」
命?
呸!不是命,是我帶他們下斗的!我知道胖子是在安慰我,他能昧著良心把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很難得了,我深深吸了口氣,起身道:「小哥,要不要再歇一歇,還是接著走?」
我吳邪不是娘們,讓兄弟昧著良心說些安慰話,已經夠窩囊了,如果真出了人命,都往我身上算把,反正……十八層地獄,早已經為我準備好了。
悶油瓶看了我一眼,起身道:「走吧,救人要緊。」
這間墓室裡,只放了這口紅漆空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在墓室的正對門方向,又有一條墓道,如胖子所說,這裡是根據礁石內部天然走勢而建造的,氣孔縱橫,猶如迷宮。
我跟在悶油瓶身後,本來想問他為什麼下這個鬥,但一聯想到之前棺材上的青銅鈴鐺樹,便覺得問這些是多餘的,這座墓,顯然和張家那個秘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先是礁石外面的雕鑿建築群,緊接著是內部的構造,無一不在說明這一切。
即便我問了,恐怕悶油瓶也不會回答我,他的思想,有時候我覺得永遠也看不透,但有時候,我又發現,自己其實是相當瞭解他這個人的。
這條墓道比較長,而且也稍微矮一些,大約只有兩米半,以我的身高,手一伸就能摸到頂,墓道裡沒有火龍溝,只隔幾米就有一盞長明燈座,燈座的樣式是一個個裸體的女人,以一種舞蹈一樣的銷魂姿勢站立著,而燈油的位置,則是在頭頂,彷彿是在燃燒一個人的大腦。
我一路走過去,都被這些體態銷魂的女人注視著,看了片刻,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很快,我便給這種奇怪感找到了解釋,因為這些女人的面部輪廓,和外面那個駝鎮水石柱的女人,幾乎一模一樣。
瞬間,我就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些女人也會轉頭一樣,下意識的,我回過身看了下來時的墓道,緊接著,另我寒毛倒豎的一幕出現了,因為那些女人,竟然全都側頭注視著我,嘴角掛著一種如同狐狸般的笑容。
「嘶。」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就往悶油瓶身邊靠,尋找一下安全感,悶油瓶腳步頓了頓,立刻回過頭看著我,眼神有些不明,我伸手指了指那些燈座女人,道:「小哥,你看……」
胖子也嚇了一跳,道:「太他媽隆重了,咱們又不是領導,不用行注目禮吧。」
我覺得寒氣從腳底直往脖子裡冒,這些東西,究竟在背後注視了我們多久?
悶油瓶頓了頓,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不知為什麼,看到他這麼淡定,我也覺得沒那麼可怕了,跟著安靜下來,這時,我忍不住觀察離我最近的一個女人,這才發現,她的脖頸是可以活動的。
那裡的鏈接處,有點類似於現代芭比娃娃的設置,可以清晰的看到兩層,內部應該是有機括在運轉。
我不由心中一動,這些女人都將頭轉向我們,難道是有什麼預兆?脖頸內的機括,不可能無緣無故啟動,除非是我們踏入這條墓道後,驚動了什麼。
幾乎立刻,我就將目光看向腳底。
是地磚!
我們進入這條墓道後,一直行走在正中央,連墓道的牆壁都沒有摸一下,那麼唯一至使女人轉頭的,就只有我們所走過的地磚,或許之下面,正有什麼機關在運作。
會是什麼?暗弩?毒氣?
我們三人都停下了腳步,胖子將目光看向悶油瓶,壓低聲音道:「咱們踩中機關了?」悶油瓶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做了個繼續前進的手勢,他整個人都犀利起來,看的出來,並沒有什麼大的危險。
那這些女人轉頭,示意著什麼?或者,是墓主人要告訴我們什麼?
我們三人繼續前進,為了互相照應,彼此的距離都靠的很近,悶油瓶渾身的是涼的,碰一下就跟爽膚水一樣,如同夏天抱了個冰袋。
我們正出了一身汗,碰一下覺得挺爽,剛想再湊近一點,我突然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悶油瓶的麒麟紋身還在。
如果我沒記錯,他的紋身,是只有身體發熱時才會顯露出來,比如劇烈運動後、發燒或者洗熱水澡的時候,但他現在明明……
我腳步頓了一下,微微拉開了一點距離,心中冒出了一個驚人的假設,這貨不是悶油瓶,這是個假的!
隨著我距離的拉開,胖子鼻子撞到我腦袋,他哎喲一聲,罵道:「靠,停下幹嘛,要撒尿?」悶油瓶也停下了腳步,漆黑的眼裡,帶著一絲詢問。
我乾笑了一聲,心底卻嗖嗖冒涼氣。
這個假貨……為什麼可以扮演的這麼像?他先前說的話,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猛的,我想起了青銅墩下得聲音,心裡不由一驚,難道……真貨還在下面?
悶油瓶終於開口,淡淡道:「怎麼了?」他一問,我更加確定了他的身份,以我對悶油瓶的瞭解,這種情況下,他一般不會主動開口說話,用眼神詢問後,如果得不到我的答覆,他要麼繼續走,要麼會一直等我先開口。
我腦海裡警鈴大作,只嘶吼著一個聲音:這是個假貨,真正的悶油瓶,還被困在下面!
胖子見我不答話,便摸了摸我的額頭,道:「是不是發燒,燒壞腦子了?」我沒吭聲,假裝打了個噴嚏,道:「鼻子發癢。」
「靠。」胖子罵了句,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腳,我們一行人又接著往前走,在悶油瓶轉過身繼續帶路時,我手往後一伸,猛的拽住了胖子的手。
胖子大約沒想到我會搞突襲,腳步頓了頓,我怕悶油瓶聽出來,連忙拽著胖子繼續走。
我和他合作不是一天兩天,胖子顯然發現不對勁,便規規矩矩的跟在我後面,我便在他手心寫字,為了方便他認出來,我寫了兩個比較簡單的字,一個『西』,一個『貝』,結合起來,就是個賈字,通『假』,是我們這一行的行話。寫完,我指了指悶油瓶。
接著,我感覺到胖子的手僵硬了一下,片刻後,他回握了一下我的手,表示收到。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有些頭暈,甚至有種噁心感,我心裡一驚,心說難道是毒氣?
但如果是毒氣,至少也得冒個煙什麼的,我看了看四周,連煙的影子也沒有,但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嗅覺不知何時變得遲鈍了,胖子突然停下腳步,出聲道:「地下有東西。」我低頭一看,什麼也沒有,然而這時,胖子卻指了指牆角,罵道:「是這玩意,快,出去!」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牆角的細縫裡,不知何時,居然冒出了水銀!
水銀份量並不多,不注意,幾乎很難發現,但這東西毒氣很大,我們平時用的體溫計,它爆裂後濺出的水銀,如果不及時處理,甚至可以讓一屋子的人中毒。
媽的!我忍不住罵娘,覺得自己噁心的感覺越來越重,這個假貨,就是為了讓我們中毒!它對這裡的機關太熟悉了!
就在胖子說完後,悶油瓶便理所當然的過去查看,在這一瞬間的功夫,胖子猛的拔出槍,大喝道:「打!」他話音一落,一槍就朝著悶油瓶的肩膀打去,按理說,這一槍爆頭是最保險的,但胖子不知是不是有什麼顧慮,或許害怕這個悶油瓶是真貨,因此那一槍朝著肩膀開了。
悶油瓶的身體僵了一下,肩膀上濺出一灘血,雖然明知這是個假貨,我還是下意識的揪心了一把,感覺像自己的兒子被人打了一槍一樣。
胖子一槍過後,緊跟著開第二槍,對我吼道:「愣著幹嘛,打!」我反應過來,立刻也去拔槍,但就在這時,悶油瓶就地一個打滾,捂著肩頭的傷口,厲喝道:「住手!」
他神情相當震驚,彷彿不相信我們會幹出這種事,我心裡下意識的驚了一下,難道是真的?
胖子顯然也有些無措了,就在我們倆懷疑這一瞬間,悶油瓶突然笑了一下,道:「很疼的。」話音一落,他的皮肉,突然開始呈現出一種皸裂的狀態,頭顱脹大,一瞬間就變成了一具畸形的鎮水屍,碩大的頭顱上,鑲嵌著一對黃色的雙眼,目光猙獰的瞪著我們。
媽的!著到了!
就因為這片刻間的猶豫,我們錯失先機,那具鎮水屍速度奇快的,一瞬間就消失在我眼前,等我在見到它時,它已經直直朝著我脖子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