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殺殺殺殺
段同已經徹底相信了我說的話,加上救父心切,所以他跟我說的不是盡力而為,而是保證完成任務,把時間拖到晚上九點鐘以後。
送走段同前,我給了他一顆藥丸讓他吃,理由是往下辦的事關乎到村寨的生死存亡,不容許有反叛,如果反叛,他先死。大概為了證明自己真沒有反叛之心,段同毫不猶豫把藥丸吃了下去,才轉身走人。其實那根本就不是毒藥,而是我趁他不注意,用泥巴搓出來的泥丸。
等段同的背影消失,向飄飄才走出來,坐在我邊上道:「我都聽見了,你很會說服人,但願他亦能說服其它人,否則這個計劃不是我們將計就計,而是風兒……」
我雙手反抱後腦慢慢倒在地上道:「有句話說,人生如賭博,尤其在凶險的路途上,每一場變故都是賭博,我們盡了人事,剩餘的就聽天由命吧!」
「真心話,你有幾成把握?」
「不知道,沒多想,因為關鍵在族老的家人身上,你認為他們對救回族老的祈望有多強烈?」
「這個我可以回答你,肯定很強烈,族老有許多福利和便利,做為家人無限沾光,在各種事情上面都佔便宜。而族老的任期是從五十歲做到死,還很難被物識上,可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所以能救回來就等於救了全家好幾十年,焉能不救?」
「所以他們是在自救,永遠都是,把戰鬥上升到你死他就亡的高度,你就贏了。放寬心吧,看看星星,看看月亮,等差不多天亮我們再回密道,晚上出來,我在族堂附近找個地方藏起來盯梢,你去進村寨的密道守株待兔,我們的聯絡方式是……靈符,你在空中爆一團火,我看見了就知道你已經找到段盈盈的爸爸,然後我救段盈盈。」
向飄飄用很弱很弱的語調道:「有點兒戲,你出去不怕風兒第一時間殺了你,根本不給你說話機會?」
「不怕,總之你不要過來,不然他們家的刀會讓你血肉模糊。」
「我看看吧!」
「不是看看,而是必須如此,否則我還要分心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保護。」
「不要添亂好不好?」
「我是幫忙。」
「我覺得是添亂。」
向飄飄盯著我,眼裡有火,但她沒有爆發出來,她從我身邊離開,坐到遠遠的地方!我心裡一樣是很不舒服,但我必須那樣說,必須用激將法,她有時候吃這套,否則就她總捨己為人的心態,最後會害慘她。
雖然其實我也沒信心保證在開口前不被風兒殺掉,但我至少能保證她不會被祭邪刀所傷吧?她近來一直在受傷,夠了,不能再繼續下去。
我站起身,走到山頂看了看下面的狀況,不知風兒是不是以為我們已經死在密道裡,絕大部分派去村寨外圍找我們的人都已經撤回,族堂裡又開始做法事,銅鑼聲有節奏的敲著、哭聲有節奏的哭著,還有各種悲傷的樂器聲傳出來。
當然,這正是我所希望看見的結果,越是把法事鬧成真的一樣,被揭穿時,風兒就會死的慘。
大概看了有五分鐘我才往回走,從口袋裡拿出香煙點燃一根躺回去剛剛的位置抽著,那時候已經三點多鐘,夜很靜,連蚊子都彷彿已經睡著。風涼涼的,空氣中還帶著一股淡淡茶香,一切都顯得很美好。
更美好的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向飄飄又坐了回我身邊,我們偶爾說上一兩句話,更多的時候是沉默,一起看著漫天忽明忽暗的繁星,感受著微風和茶香的沐浴。
我甚至都要產生錯覺,我們這是花前月下,而不是八面埋伏。不過有個事我是發現了,向飄飄近來一直在變,她已經沒有過去那麼冷、那麼狠、那麼犀利。她之前和段盈盈綿裡藏針地說話,總佔上風,經常都能氣到段盈盈七孔生煙。現在她不再佔上風,話語間明顯多出幾分溫柔和遲疑。還有就是,我總感覺她對我有那麼點不對勁,但到底怎麼不對勁我又說不出來。
差不多天亮,我才和向飄飄返回密道,她坐在我對面打座,不久就睡了不去,我是真不知道她那樣的姿勢怎麼能睡,我不行,我必須躺著,哪怕地上很潮濕!
等我們睡醒已經是下午,餓的兩眼昏花卻沒有東西吃,我想出去找點,順帶看看外面什麼狀況?向飄飄堅決不同意,我們只能一直餓到天黑,我才趁著夜色掩護從另一個方向下山,在山下的玉米地掰了十幾個玉米回來,和向飄飄一人一半分吃。而到了正式行動,分開前,她好像有什麼話想和我說,不過最終又沒有說出口。我其實記起來之前她給我血劍的時候,也是欲言又止,等這裡的事完了我要問問她,包括她妹妹的事情,幹嘛要嫁我?
看著向飄飄的背影消失了我才慢慢靠近族堂,神不知鬼不覺的爬上了族堂的房頂。
居高臨下,我能俯視整個村寨的狀況,我看見剛吃完飯的寨民或成群結隊,或單獨一人匆匆往族堂趕,去參加法事。族堂裡的各種聲音往上飄,尤其哭唱聲,幾百上千人同時大哭,震到瓦片沙沙作動,我趴在上面別說多難受。
到了晚上九點鐘,族堂裡的哭聲突然停止下來,有人大聲在說話,聽聲音像是風兒的六哥,很遺憾,他說話的內容我聽的不是十分清楚。而他剛說完沒多久,召集的銅鑼聲就鐺鐺鐺的敲響起來,族堂裡快速出來許多人,他們分成許多個小隊往各個有可能進村寨的方向走,就守在入口處。
我看著感覺好無語,風兒又學我的招,不讓外人進來,想救,沒門,想的倒是美,只是學形不學神。
過了幾分鐘,四個漢子把牛頭鍘抬到族堂外面的空地,打來幾桶水在洗、在擦。他們分工合作,風風火火把原來看上去髒兮兮的牛頭鍘洗的乾乾淨淨,而且還掛上大紅,如此打扮過以後,這看上去那還是殺人的東西,這像嫁妝。
很顯然了,他們真的要開始鍘段盈盈,因為她公主的身份,所以讓她死的得體。
我看了幾眼墳包密道的方向,向飄飄那邊還沒動靜,我心裡多少有點擔憂起來。而就在這種擔憂伴隨下,我看見了風兒從族堂走出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著裝,她穿的是很隆重、很華貴的公主服,頭戴銀光閃閃的銀飾。不過丫鬟就是丫鬟,上不了檯面,她和段盈盈穿起來的感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風兒的六哥跟在後面出來,他手裡抓著祭邪刀,像護衛一樣保護著自己的妹妹。段柏德跟在風兒六哥的後面,他抽著香煙,看上去一副很休閒的模樣,完全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
而段柏德身後,是四個男人,他們穿短褲,打赤膊,赤腳,他們胸前用紅墨畫出一些奇怪的東西,像文字又不是文字,像符畫又不是符畫,顯得特別奇怪。不過能看出來這是一種儀式,向飄飄嘴裡的血祭儀式,這四個男人是鬼護,負責押段盈盈上斷頭台。
段盈盈後面還有族老,他一樣打著赤膊,臃腫的身體被掛上許多大蒜,他和段盈盈一起被押到牛頭鍘旁,他整個人驚慌失措,恐懼,卻因為嘴巴被白布塞住而無法求饒。
段盈盈和族老截然相反,她非常淡定,除了長長的秀髮有那麼一絲零散之外,看不出其它的凌亂。她步子一如既往凜然而霸道,階下囚的處境顯然沒有殺滅她公主的氣派。不過真的是這樣,有些人天生是什麼它就是什麼,哪怕她行乞,乞語都會特別的高貴。
她竟然不著急,我都替她感到著急,我看了一眼向飄飄那邊的狀況,仍然是沒有動靜,我更是心急如焚,為何段盈盈的爸爸還不來?真不來嗎?真見死不救嗎?
亂七八糟想著、罵著,再看族堂前的空地的狀況,族堂裡陸續走出來許多人,瞬間人山人海,看下去是白茫茫一片披麻戴孝的海洋。這些披麻戴孝的人之中,許多都時不時四處張望,我想應該是找我的身影,段同肯定成功說服了他們,否則段盈盈不會今晚才被血祭,而是應該今天中午被血祭。
等大家站好,安靜下來,風兒用力咳嗽了一聲把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才放開聲音道:「各位,根據族法,血祭原本在午時三刻進行,因為某些特殊情況才改到晚上。現在儀式已經擺起,大家還有什麼話要說?有人求情嗎?有人覺得……段盈盈不該殺嗎?如果有,請現在提出來……」
人群裡立刻飄出一個聲音,這應該是風兒安排的人,她喊的是:「沒話說,殺吧,殺了眼不見為淨。」
另一個聲音道:「我也覺得立刻殺了最好。」
「殺吧!」
「趕緊殺。」
「給她來個痛快。」
幾個人喊起來,許多人都被帶動了,連鎖反應到最後演變成絕大部分人一起喊,聲音震天,久久不散,喊的節奏還非常統一:殺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