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格殺忽論
這邊人聲已經隨著風兒的手勢戛然而止,一秒間完成,很難想像,眼裡有幾千人,但卻鴉雀無聲的那種狀態。但我真正的見到了,它令我感到深深的恐懼,我真怕自己無法逆轉他們的心態。就像你無法規勸一個殺紅眼的士兵不要再殺人一樣,你是在阻止他殺敵立功,你是他立功路上的障礙,他會毫不猶豫把你也殺掉。
不久,風兒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到了如此危機的地步,因為我和向飄飄還沒出現,她大概真以為我們死在了密道裡,真以為她已經接近勝利,所以她的聲音中掩飾不住的愉悅散發出來:「各位,犯眾怒從來都不可饒恕、死路一條,既然大家都說殺,那就依照大家的意思,來人,請鬼手……」
虛偽、奸詐、噁心,明明自己想殺,最後變成大家想殺,她無奈的依照大家的意思。這幫人還真好愚弄,讓一個如此卑鄙無恥的人來當公主,這樣才會走絕路。段盈盈或許真沒做過什麼好事,但不是因為原來有她奶奶嗎?她是公主,許多事情都不需要她插手。至少有一點,她對得起大家,那就是敢作敢為,勇於承擔責任,而且不虛偽,這事放在她身上,她會說殺就殺眼睛都不眨,甚至不惜親自動手。
風兒的話音剛落,一陣鼓聲響起,先是柔和的節奏,慢慢變的激烈了起來,最後是瘋狂。而就在最瘋狂的剎那,突然這幾千人之中的絕大部分都發出聲音,唱的聲音:嘿,鬼手送你上路喂,黃泉路上莫回首,嘿,嘿,嘿,族法無情你莫怨,鍘刀砍下你不冤……
他們的唱法好奇怪,全部都拖著長音,像山歌那種感覺,聲音淒楚中又帶著幾分殘酷。這是奪命的聲音,這是儀式的一部份,外人很難看到的東西,很不幸我看到了,如果砍的是段柏德或者風兒,我有可能會很高興看見一場傳統好戲,但砍的是段盈盈,緊張死我,急死我。
就在歌聲伴隨下,族堂裡走出來一個人,他赤膊、赤腳,身上只穿紅色褲衩,頭上戴著滲人的牛皮面具,身上沒有畫任何符咒,但有更恐怖的東西掛著,是蛇,兩條被做成標本的眼鏡蛇,斜十字掛在胸前。因為蛇身比較長,還能在背上和肩膀纏上一圈。蛇身不知做過什麼處理能吸在身體上面,沒有隨著他凌厲的步伐而掉下來,他就在眾人注視下一步步走到牛頭鍘旁。
剎那間,歌聲停止了下來,現場只有開鍘聲,被打磨得雪白鋒利的刀峰從木縫裡被拉起,慢慢升高到一米的上方,寒光和月色形成映照,一道光芒灑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嚇人。
就要殺人了,怎麼辦?我往向飄飄那邊看,仍然是沒有動靜。
等我再回頭,鬼手已經把族老拉上牛頭鍘,手起鍘刀落。
一聲悶響,族老的身體兩切成兩截,原來身上掛著的蒜頭斷裂開來,染上鮮血滾了滿地。
就這時候,那四個赤膊的、身上畫著東西的漢子分工合作,兩個各搬一截屍體,一個潑水,一個擦鍘刀,快速把現場清理乾淨,除了血跡和血腥的味道,很難看出來剛剛經過那麼殘酷的一幕。
而現在,殘酷的一幕向段盈盈撲過去,向飄飄那邊還沒有反應,沒辦法,我只能先救人,在他們第二次起唱,準備殺第二人時打斷他們!
我蹭地站起來喊道:「等一等,殺了不該殺的公主,叛族的會是你們。」
立刻,數千雙眼睛從下而上盯在我身上,其中就有風兒和她的六哥,以及段盈盈。這三個人飾演的是兩種感覺,段盈盈臉上泛起笑容,風兒和她的六哥則是驚慌失措,尤其是風兒,她甚至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我不是已經死在密道裡面了嗎?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房頂?
很不容易反應過來,風兒手一晃,立刻人群裡出現一排拉弓的人,隊伍有三十人左右,弓箭對準我放射,長長的箭帶著勁風呼嘯而至,我來不及說第二句話,就趴了下來。
嗖嗖嗖,箭在我頭頂掠過,射中上方中間凸起的房頂,嘩嘩嘩一片響,許多瓦片被射飛。我冒起腦袋看,第二箭又射來,我連忙又趴下,嘴裡道:「族老的家人們,你們不想救回家人嗎?如果想,立刻給我把牛頭鍘圍起來。」
箭再次呼嘯著從我頭頂飛過,我冒出腦袋看,段同已經帶著一百多人把牛頭鍘圍起來。
風兒氣的七孔生煙:「你們反了你們……」
看見場面起了變化,放弓箭的人猶豫了下來,不敢再放。
不過就這時我身後傳來踩瓦片的聲音,速度還很快,啪啪啪響。
我回頭看見是風兒的六哥,不知他什麼時候進了族堂,從閣樓上了來,他整個人帶著憤怒快步而至,他手裡還是拿著那把血祭刀,寒光在月光下閃動,讓我稍微看一眼就頭皮發麻了起來!
情急中我連忙從包裡掏毒藥,可是來不及,他速度實在太快,走到了一刀就攔腰斬過來,出手凌厲毫不猶豫。在傾斜的房頂,真的很難閃避他的出招,我只能順勢倒在瓦片上,辟辟啪啪壓壞許多瓦片,人往下滾出三四米才勉強抓穩,沒有繼續往下掉,而讓下面的風兒殺掉。
令我絕望的是,我還沒爬起來,風兒的六哥第二招又到,這次他手裡的刀直接砍我的腦袋,我只能往一邊滾,好狼狽、好傷自尊。我感覺我是在拆房子,不過和性命相比起來,整個拆掉又如何?段盈盈要是死了,她才不在乎,要是沒死,我這是救她的命,而她也在自救,她大聲喊道:「六哥你知道你爸早就該死嗎?你知道他通姦嗎?你知道奶奶放過他多少次嗎?你知道你中了毒奶奶怎麼救你嗎?你吃裡扒外恩將仇報不得好死你死了敢去見你的祖宗嗎?」
段盈盈說話語速很快,話還很惡毒,風兒的六哥有點分神,我趁機站了起來。而就在此時,下方飛上來一根原來用來掛燈的青色竹子,力度很猛,啪一聲直接插在瓦片裂縫處。我看了下面一眼,看不出是誰扔的竹子,不過很明顯這是給我的武器,否則不會不偏不倚剛好插在我的附近,我佩服的是,這扔的技術和力度,我來仍絕對扔不出這種效果。
我驚喜而快速地把竹子拔出來,有兩米長,很順手!
更驚喜的事情還發生在下一秒,遠處的天空突然爆出一團火,怦一聲好幾秒才消失,大家都能看見,但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我知道,這是信號,是向飄飄給我放的信號,段盈盈的爸爸來遲了,但總歸是來了!段盈盈也明白,還被五花大綁的她激動了起來,不顧大家用看神經病似的目光看她,哈哈大笑著。
我心裡徹底沒有了負擔,我對風兒的六哥道:「在房間因為有向飄飄,我沒能和你打一架,你真以為老子怕你?你過來。」
風兒的六哥冷笑著,抓著血祭刀走過來,這是斜路,而且在房頂上,他走起路來卻如履平地一樣,很明顯他比我的技藝要高。不過我不怕,我有武器,我有毒藥,我還有幫手正在趕來,或許我真的打不過他,但不至於連幾分鐘都無法抵擋吧?
在風兒的六哥到跟前之前,我先發動攻擊,揮動手裡的竹子掃他的雙腿,他整個人跳起來,身體在半空中一撲,順勢一刀砍過來,拆招中帶著強橫的進攻,身體柔軟性好的嚇人。
瞬間,刀到了我腦袋上方,速度真快,我來不及把竹子收回來格擋,而且還必須放棄,結果這一棄,人躲過刀砍卻又重新恢復了赤手空拳。
我心裡是大驚失色,我滴神,才一招已經如此,我能打得過他?坦白說,不能,我只能用毒,可我沒有機會拿出來!他把竹子踢飛以後,瞬間又跨到我跟前,斜刀砍向我的肩膀,力度仍然很兇猛,沒試過我都知道,要是被砍中,整個人就得被砍開兩截。
就在最危險的一刻,下面飛上來一個白裡帶紅的東西,是蒜頭,打在刀鋒上,那時候刀已經砍到我肩膀上方二十寸不到。刀被蒜頭打中,脫手飛出去,往族堂後面掉,好恐怖,一顆蒜頭帶著的力量彷彿有幾萬斤,連風兒的六哥都不敢相信,他目光中露出驚恐,整條臂膀都在發抖。
我趁著他發愣間往後退了兩步,手伸進包裡,不過我拿的不是毒藥,而是靈符,我咬破自己的手指灑了一些血在靈符上,咒語念起,借了一個血火吹出去。靈符撲向風兒六哥的身體,轟地把他身上的衣服點燃,火苗快速蔓延全身,他大聲慘叫著倒在瓦片上,壓著瓦片不停往下滾、往下掉……
怦一聲悶哼,然後是嘩啦的潑水聲,我想走出去看清楚發生什麼事,風兒大喊放箭,嗖嗖嗖幾十支箭一起射來,沒有射到我,不過風兒沒有放棄,讓他們分一半人出來,上閣樓幹掉我,我大聲喊道:「各位你們被騙了知道嗎?族堂裡面躺著的十幾人沒有死,我能把他們都救活過來……」
下面一片哇然,而在這些聲音夾雜下,是段同暗中聯絡好那些人的聲音喊了起來,他們肯定了我沒有撒謊。等這股聲音一過,箭再次消失,風兒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你們不要聽他亂說,他沒有本事,只有一張臭嘴,你們走開,否則休怪我無情……」
我爬前幾步往下看,風兒和她的六哥就站在圍著牛頭鍘那幫人的前面,他們用力推開那些人要強行進去裡面。很顯然是想親手殺死段盈盈,讓我孤立,那樣即便大家相信了我,事情都沒有了迴旋餘地。段同當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奮力的反抗,很遺憾他們即便佔據人多的優勢都不是對手,不一陣風兒就擠進去一半。
我大聲喊:「快放了段盈盈,不然族老也沒救了,快快快……」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戰鬥,而是許多許多人的戰鬥,我剛喊完就有十幾個女人圍住風兒、抱住風兒,不過也有幫風兒忙的人,這不是披麻戴孝的人,而是外圍的人,他們擠進去和攔風兒的人扭打成一團。而風兒的六哥這邊,他身上被燒過,雖然水被潑滅,毛髮已經沒有,一張臉黑色,渾身上下都是水,整個人顯得好可怕。加上手裡拿著一把長長的匕首,又一臉殺氣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氣勢,大家都感覺怕,所以沒能成功攔住他,被他走到牛頭鍘前面。那時候五花大綁的段盈盈還沒有被徹底放掉,負責解繩索的兩個人兩腳就被風兒的六哥踹翻。
我心裡大驚,想去救,十幾米高的房頂我又無法跳,我都不知道風兒的六哥怎麼摔下去還能安然無恙。我只能眼巴巴看著風兒的六哥把匕首放在段盈盈的脖子邊,他大聲喊道:「通通都給我住手……」
瞬間,現場安靜下來,看清狀況的風兒立刻對我道:「你還不投降格殺忽論……」
我從包裡掏出一張靈符道:「我投你妹,投降就不殺嗎?」
「六哥,殺了盈盈,立刻殺……」
風兒的六哥說好,我則念動咒語把靈符扔出去,不過靈符飛到半空就被一個從下面飛來的東西打掉,轟一聲爆炸在半空響起。伴隨著這聲爆炸聲的是牛頭鍘的聲音,卡嚓一聲,等煙霧散退,我往牛頭架看,被腰斬的不是段盈盈,竟然是風兒的六哥,他威猛的身體斷成兩截,血染紅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