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到司徒這麼說,也就不由得再一次把心緊張起來。因為我們都知道司徒的博學,他產生焦慮的事,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了。胡宗仁也收起臉上的笑容,但他還故作鎮定的哼哼笑著,然後伸手拉起了自己的襯衫,接著把背轉過來對著我們。
在我看到胡宗仁的背的時候,心裡一陣發毛。因為他背上的八極印,原本艮和坤之間什麼都沒有,此刻卻連接了一道血紅的疤痕。那個疤痕的樣子和之前那一道如出一轍,只不過看上去比較新,似乎都能看到疤痕下血液的顏色。胡宗仁轉過頭來問我們,怎麼樣,還是連上了嗎?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胡宗仁有點沮喪,但是依然故作鎮定的把衣服拉了下來。然後苦笑著對我們大家說,沒辦法啊,我已經盡力了。
胡宗仁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憋了我一整晚的火氣終於上來了。我順手就抓起那個放在病床腳這一側用於踮腳的枕頭,用力朝著胡宗仁臉上砸了過去,這一下動作比較快,胡宗仁猝不及防就中了我一枕頭。彩姐趕緊拉著我,付韻妮也開始問你幹什麼的時候,我指著胡宗仁的鼻子說,你們大家都還不知道吧?原本昨天我們眼見對付不了那個傢伙了,我就讓大家先撤出房間,胡宗仁自告奮勇說要押後,我完全信任他,結果在我們全都退出來以後,這王八蛋竟然把自己給鎖在屋裡了,自己要跟那玩意單挑決鬥。我說你傻歸傻,怎麼能傻得這麼混蛋呢?我們倆加一起都搞不定的玩意,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聲音開始變大,也很生氣。在醫院這樣的地方,原本是不該大聲喧嘩的。於是我的責罵聲引起了幾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站在門外看熱鬧。我當時很火大,看誰都不順眼,於是我衝著病房門口大聲說,看什麼看?全都給我滾蛋!說完我就衝過去狠狠關上了房門。
當我轉身回來的時候,付韻妮已經開始責問胡宗仁了,說搞了半天你是自己把自己鎖在屋裡了是嗎?胡宗仁討好般的望著付韻妮傻笑著,他說我當時心想如果逃走了,背上這條疤還是會出來的,所以幹嘛不去拼了呢?付韻妮也生氣了,看著胡宗仁這吊兒郎當的模樣,她一巴掌扇在了胡宗仁的臉上,病房裡響起了清脆的一聲「啪!」
我這輩子挨過許多巴掌。絕大部分來自於我媽。以前也曾經被姑娘誤會為流氓挨過巴掌,還招來過一個怪老頭的嘲笑。所以我知道男人被女人打巴掌是一件多麼令人痛心的事。尤其是當付韻妮這一記響亮的巴掌直接脆生生的扇在了胡宗仁的臉上,還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胡宗仁顯然被這一巴掌給扇得有點恍惚了,隔了好一會他才帶著驚恐的眼神望著付韻妮,然後嘶啞著嗓子說,你…你好端端的打我幹嘛!付韻妮氣不打一處來,她凶巴巴的說,打你,老娘今天不打死你!說完她就一下子撲到病床上,開始對著胡宗仁拳打腳踢起來。我們大家看好像不大對頭了,倆人已經遠遠超過了調情的範圍,於是我們都上去把付韻妮給拉了下來,留下胡宗仁一個人在床上哀嚎。
就在彩姐安撫著付韻妮的情緒,司徒和鐵松子無奈的搖搖頭,我阻擋在胡宗仁和付韻妮之間,床上還傳來胡宗仁那有氣無力的「哎呦…哎呦…」的哀嚎的時候,站在病房一角的李佳突然非常不合時宜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這一笑,引得我們全部人都不約而同的望著他,我應該是最驚訝的那個人,我用眼神盡量告訴李佳,在場除了彩姐以外的每個人,可是都有本事讓你分分鐘去見閻王的,人家正在遭遇家庭的不幸你怎麼能幸災樂禍呢?
李佳看我們大家都看向他了,於是尷尬的低頭,然後伸出拳頭放到嘴邊,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接著裝出沒事一樣,吹著口哨離開了房間。他大概不知道如果他再晚離開一分鐘的話,估計就會被胡宗仁用手上的吊針扎死。直到我們大家目送了李佳離開,胡宗仁才開始繼續哀嚎起來。
胡宗仁委屈的對付韻妮說,你幹什麼打人呀,我現在可是病人,你就不能對我稍微溫柔一點嗎。付韻妮竟然咬著下嘴唇,哼哼的哭起來。其實我們大家都知道她在哭什麼,她生氣胡宗仁把自己鎖在屋裡獨自對抗女鬼,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一句話都不給付韻妮留下。看上去,的確是挺自私的。彩姐一直拍著付韻妮的背安慰著她,並朝著胡宗仁露出那種埋怨的眼神。胡宗仁撓了撓頭說,你就別哭了,當時時間很緊急,我也沒來得及考慮那麼多,你想想啊,我身上這八極印,如果我沒辦法一個個挨著破除的話,我估計也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我肯定不能拉上我最好的哥們一起陪葬,這才是我把你先弄出門外的原因。而我也不得不這麼做,如果屋裡的女鬼收拾不了,我等於是這次考驗就失敗了,與其眼看著失敗,為什麼不去搏一把呢?再說了,我也沒想過真的要死啊,你們看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胡宗仁的口氣依然是輕描淡寫的,但是很明顯能聽出他這番話的確是認真說的,不僅如此,還在語氣裡帶著一種對把付韻妮弄哭的歉意,他只不過是嘴硬,想要逞一下強罷了。於是我對胡宗仁說,不管怎麼說,你這種把哥們丟下的做法,活該你挨揍,這回你算是運氣好,只是暈過去了,你要明白那只女鬼可是最早就是給你安排的,而我們進屋後,那個女鬼卻一直跟著我,說明我也肯定是身在其中了,就算你不讓我跟著你,想要謝絕哥們兒的好意,我也躲不掉了,我早就和你一樣,成了這場遊戲裡的一份子了。
司徒打斷我們說,你們倆都別爭了,小付你也別哭了,這人都還好好的,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胡宗仁啊,你自己的決定我就不多嘴了,我這一把歲數了,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太多了,常常都因為自視過高,到頭來死的時候連一句遺言都沒辦法留下。有時候接納別人的一番好意並不是在貶低自己,而是你此刻需要這樣一群朋友。司徒說得我連連點頭,經過了前一晚的事情之後,原本這個被司徒先生和胡宗仁都形容得亦正亦邪的軒轅會,起初除了不滿但我始終還懷著一份敬意,但是此刻我卻一點好感也沒有了。
司徒接著對胡宗仁說,你這背上的八極印,早在我讓你去洪崖洞找東西的時候,我就算準了洪崖洞裡留下的那條線索,必然就是坤位所指。既為八極之一,這個位置上的考驗自然要比你們鑽洪崖洞找東西要困難得多,你們最大的失誤就是沒等付韻妮把那包東西帶給我讓我看個究竟的時候,就自己貿然跑到朝天門去處理鬼事去了。說完司徒從之的挎包裡,拿出昨天付韻妮帶給司徒的那個紅布包裹。他對我們說,昨天晚上知道你們去了朝天門以後,我稍微想了想,這件事到底為什麼會突然扯到朝天門那個位置去了。因為按照八極分佈來說,朝天門的位置顯然不在八極之一。而朝天門一帶人多,人氣旺,而且絕大多數都是生意人,選擇在這麼一個地方給你們下套,對手如果不是糊塗了的話,就一定是藝高人膽大。而目前看來,能夠操縱那個女鬼把你們二位英雄玩得團團轉,想來對方可不是一般的師傅。
司徒說道我和胡宗仁的時候,特地酸溜溜的換了一個新詞,叫做「二位英雄」。這讓我非常慚愧,本來在洪崖洞車庫的時候,胡宗仁曾問我該怎麼辦,是我提議讓付韻妮和我們分頭行動的,為的只是更節省點時間,卻過高的估計了自己的實力,應該來說,讓胡宗仁身陷險境,以至於目前還在醫院躺著,我是有責任的。
司徒接著說,於是我試著把目前掌握的幾個關鍵地名,在地圖上做了一番排列,這才看出個大概的端倪來。司徒從包裡取出一張折的有點皺巴巴的重慶地圖,這樣的地圖在火車站和碼頭隨便找個便民點就能夠拿到。司徒說,你們先看洪崖洞和東水門,這兩個地方暫且先練成一條直線。而你們起初找到那口棺材的地方,是在化龍橋,詩句裡還有一點提到了虎頭巖,把化龍橋和虎頭巖連接起來,於是就得到了兩條垂直但不相交的直線。
司徒突然看上去很像一個數學家,光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司徒看我們大家都一臉茫然的樣子,於是接著說,而昨天晚上事發的地點,在朝天門,大概在這個位置,說完他朝著地圖上朝天門碼頭和批發市場一帶一指,接著說,你們看到了嗎,這朝天門、化龍橋、虎頭巖,此刻三點恰好在一條直線上,而且變得和洪崖洞、東水門這條直線相互垂直交叉了。另外詩句裡提到的江北城,看上去和這幾個點都沒有關聯,這說明它將會是另一個組合圖形的其中一點。
司徒取出一支筆,在地圖上把那幾個點連接起來,變成一個十字形,只不過東水門和洪崖洞這一條線較短,朝天門、化龍橋、虎頭巖這一條線較長罷了。司徒問我們,你們看,這個東西,像一個什麼?
大家愣了一會沒有說話,而是胡宗仁沙啞著嗓子說,是不是像一把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