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例如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聽到門外有動靜但是卻沒有人敲門,於是站起身來悄悄跑到貓眼裡去往外看,卻看到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正在隔著貓眼超裡邊看,那種一門相隔,近在咫尺卻又相互對望的感覺。所以當我看到畫面裡那張半透明的女人臉出現的時候,心臟突然有一種提不上氣來的感覺。
我和胡宗仁一輩子見過很多鬼,各種類型的都有,好看的難看的都不在少數,但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慢吞吞或者突然以一種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出現的鬼魂,這往往會讓我措手不及。由於天生膽小,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我都會心裡突然緊張起來,而出現一種類似提不上氣的感覺。
那張臉隔著那個菱形小孔和攝像機對望了幾秒鐘後,就開始以右眼為圓心,逆時針緩緩旋轉,直到整張臉變成一個倒立的形態後,又繼續緩緩朝上移動,直到最後額頭消失在鏡頭當中。而我們因此再次看見店裡的情況,最初站在模特身邊的那位先生,依舊還站在那兒,只不過這次卻是板著臉,眼睛看著攝像機的方向。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被鬼臉遮住的時候,這個先生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很顯然的是他已經發現了攝像機正在偷拍,站著沒動大概也只是在考慮是該直接開門衝出來還是怎麼樣。最後他面朝著攝像機的方向身體後退,走到櫃檯邊,把起初拿在手上打算給模特換的衣服放回到櫃檯上,接著拿了桌上的鑰匙,再慢慢走到後門處,打開門的時候,鏡頭一陣晃動,想必是范先生察覺到有人從後門出來了,於是就趕緊收回了攝像機並且轉身離開。
這段視頻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有足夠多的鏡頭可以進行分析,我是說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但是就目前我和胡宗仁看到的情形來說,這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看到這段錄像後也都會毫無疑問的察覺到是鬧鬼了。范先生對我們說,就是因為這段詭異的錄像,讓他看到以後坐立不安。因為他認為那個嚇人的女鬼是發現自己了,儘管自己起初很像辭去這份委託,但既然都盯上了自己,即便是不繼續調查下去,自己也應該會因此遭殃的吧。
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心想著這個倒是不一定,鬼的行為模式很大程度上和我們人類是近似的。舉個例子來說,兩個人在下棋,邊上突然多了一個人來看,下棋的人未必就會記得看棋的人的模樣。不過既然范先生找到我們了,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於是我問范先生,在那天晚上你看了錄像以後,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范先生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於敏感,自己錄到了鬼魂之後,就容易把很多不太正常的事件聯想到那個女鬼的身上,認為是不是它來找自己索命來了之類的。胡宗仁問他說,那你到底還發生了什麼,你儘管說出來,讓我們知道得越清楚越好。
范先生說,在看到錄像的第二天早上,自己起床後聽見有人敲門,他以為是送報紙的人來,於是就開門到報箱裡拿,結果除了當天的報紙之外,他還找到一隻死掉的蝙蝠屍體。范先生說,他們家報箱的口子很小,小到如果報紙厚一點的話塞進去還挺費勁。一隻蝙蝠是無論如何都飛不進去的,除非是有人打開報箱的栓子,把蝙蝠扔進去。他還說,除此之外,當天下午他到樓下去買煙的時候,由於是老房子,只有樓梯,而且自己家住的樓層並不高,爬樓就當是鍛煉身體了,卻在底樓單元出口的一側牆壁上,發現一個剝得光生生的塑料模特。他說那個模特的手已經斷了,身上也髒兮兮的,儘管看上去很像是別人隨意堆放在這兒的,但因為自己頭一晚拍攝的那位先生和模特之間不正常的舉動,他還是覺得有些害怕。而就在當天晚上,自己好好的在家裡看書,卻聽見陽台窗戶的玻璃一聲巨響,然後碎掉了。
范先生說,因為他們家樓層低,又是在老社區,周圍有很多調皮搗蛋的孩子,也偶爾會發生砸碎玻璃這樣的事。於是他站起身來到陽台查看,看看下邊是不是有些熊孩子,去在伸出頭到陽台外看的時候,發現底樓的路燈下,擺放著一隻手,一隻塑料模特的手。范縣說到這裡的時候,搓了搓手,看樣子還是覺得很緊張,他告訴我們說,那隻手應該就是我當時下樓的時候看到的那個斷了手的模特身上的。如果這幾件事單獨出現的話,或許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但是接連發生,又多多少少和自己之前的所見所聞有所聯繫,就不得不讓人產生疑惑了。原本打算辭掉不幹,現在反而不敢了。
聽范先生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好像是有點關聯,但是沒有證據,僅有的懷疑也是范先生這樣一個外行人的猜測,風險太大。於是思考了一陣後,胡宗仁說,你的錄音機和DV暫時就放在我們這兒吧,我們仔細比對一下。然後你告訴我們那個店的位置在哪裡,以及暫時不要跟你的僱主提到這件事。我知道胡宗仁這麼說的意思,他是說假如范先生第二天在家裡遇到的那些怪事如果真的是兩者相關的話,那麼那位察覺到正在偷拍的店主先生應該是知道一些情況的,甚至搞不好還知道是范先生在偷拍,如此一來,我和胡宗仁跟進調查的話,就有可能也會被察覺甚至被鬼纏上,那可不算什麼好玩的事,所以暫時還是保密為好。
拿到地址以後,我們和范先生一前一後的離開了這家快餐店,我們讓范先生先回家,最近最好少出門,然後盡量別讓人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我們有了結果就盡快告訴他。而因為我們約了見面的地點就在解放碑,所以要找到那家店其實並不難,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但是沒著急進去,而是在門外遠遠的地方觀察了一下。
這家店的經營主要是女裝,而且格調比較高,所以進進出出那家店裡的,都是一些長得身材高挑又打扮時髦的女人,而且門面的面積並不算很大,所以即便是很少人進去,也會覺得店裡生意很好的樣子。胡宗仁對我說,咱們得進去看看,既然從這裡直接都能看到那個模特的位置,捲簾門已經拉上去了,最後一個鬼臉的地方我們查不到,但是模特既然被那位店主當成是活生生的女人的話,那麼肯定在那附近是能夠找到靈異反應的。我問胡宗仁,你找那反應有什麼作用了,視頻錄像已經明明白白地給這件事定性了啊!胡宗仁說,可咱們不是得看看這店裡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有這些反應嗎?你試想一下,要是被一些不知情的人買了衣服穿,不是很容易出事的嗎?
胡宗仁說得沒錯,雖然我自己沒有開過服裝店,但是我聽朋友說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款式出來,沒理由每出一個新款式就得新買一個塑料模特來穿著展示,所以那些模特本身是重複使用的,從模特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也是極有可能被消費者當成未開封的商品帶走的。於是我點頭答應了胡宗仁,但是我問他,咱們兩個大男人跑到這麼時尚的女裝店裡去,別人會不會產生懷疑啊?胡宗仁問我,懷疑什麼?我說懷疑我們倆是同性戀啊。胡宗仁哈哈大笑著說,讓他們懷疑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於是我們倆扔掉手上的香煙,看了看時間,下午4點,有些福利好的公司已經進入下班期了。解放碑這裡除了購物之外,還有很多商業寫字樓,所以這個時候下班的,通常都是白領,他們有足夠的消費能力,也比我和胡宗仁這樣的屌絲有更大的幾率走進這家店,而同樣的,人流量越大,我和胡宗仁混進去也就越不容易被發現。
踏上門面的階梯後,裡邊的人不算多,熙熙攘攘的,一個身穿黑色小西裝的高挑身材的女人走了過來,笑容可掬的對我們說,兩位先生,是給女朋友買衣服嗎?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胡宗仁就傻乎乎的笑著說,我們就看看,看上了就買。於是我和胡宗仁開始分頭轉悠,那一個營業員照看不了我們兩個人,而且還有新的顧客上門來,也許是她自恃店裡裝有監控錄像的關係,所以她就直接站到了店門口,一邊看著我和胡宗仁,一邊給進來的客戶打招呼。我看見機會來了,於是就裝著從包裡摸手機的姿勢,順帶著悄悄的拿出了羅盤。
這其實是很顯眼的,但是好在這家店裡的衣服樣式實在是不錯,許多顧客都沒怎麼注意到我手上的羅盤,就算是注意到了,難道不允許拿著羅盤逛店麼?我開始四處走著,左手托著羅盤,把我的腰包掛在左手的手臂上,就好像是一個走得很熱的人脫掉衣服正在歇涼一般,一邊漫不經心的走著,一邊密切注視著手裡羅盤的動靜。
這個店裡到處都有鬼魂的痕跡,只是有些地方輕微,有些比較猛烈,以至於我根本分辨不出來這是一個鬼魂造成的還是很多個。當我慢慢繞到早前錄像裡店主親吻的那個模特身邊的時候,羅盤轉得飛快,雖然早有預料,但是此刻的我還是不免害怕的想:
轉得這麼凶,那該有多厲害呀,我和胡宗仁,真的搞得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