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一聲,范先生按下了停止播放鍵。我取下耳機,心裡滿是驚訝。胡宗仁也非常詫異的看看我又看看范先生,范先生無奈的攤攤手對我們說,現在兩位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們來了吧?
在很早之前我還在跟著師傅學藝的時候,師傅就曾經反覆告訴我,鬼魂更多是一種能量,或是一種磁場。它所謂的影響人,害人等等,其實是通過散發自身的能量來達到影響活人的頻率而已。而且鬼魂之所以大多數人不曾見到,是因為它們的頻率和我們不一樣,就像我們無法直接看到蜜蜂飛行中的翅膀一般。而聲音也是如此,大多數我們聽到的鬼聲,也都可以很直接很明顯的區分出來那是不正常的聲音。先前范先生讓我和胡宗仁聽的這段經過改頻的錄音,就是通過減慢降低頻率而出現的,如果按照我們活人的習慣,也許聽那位先生說的話是覺得很正常的語速,並且除此之外聽不見其他的聲音,那並不代表著沒有其他聲音,只不過是聲音出現太快,時間太短,以至於根本無法察覺罷了。而剛才聽到的那段哀怨又伴隨著冷笑的女聲,聲音聽上去很空洞乾澀,就好像經過了回聲放大處理一樣。儘管我不知道是不是范先生為了讓我們聽得更仔細而刻意為之,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認,就是這個女聲絕對不正常。
這很容易理解,就好像讓一個活人跟一隻蝙蝠對話一樣,雖然都能夠發出聲音,卻因為頻率的不同而無法互相理解,但是那位先生很顯然是在面對面的和一個女人說話,兩個人有著完全不同的頻率,卻能夠相互溝通,這分明就是一樁典型的鬼事。
胡宗仁問范先生,你是怎麼發現這個的,因為如果是我們的話,恐怕不會想到來可以調慢速度和頻率來檢查。他說其實並不是他自己想到的,而是因為那天回家的路上自己反覆在聽,恰好沒電了,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聲音罷了。我拿起桌上的錄音機一看,竟然是安裝紐扣電池的那種,范先生說,由於工作的隱蔽性,很多時候這個東西都要隨身呆在身上,充電的反而不好用,電池雖然用不了多少時間,但是隨時都可以換。
范先生還說,從當天聽到這段奇怪的對話之後,他心裡就一直充滿了疑問,但是起初其實也並沒有聯想到是鬼魂這之類的東西,他也坦言其實之前他自己是不相信這些的。為了查清楚這個奇怪的怪異女聲究竟是從何而來,他決定冒險在第二天徹底調查一次,他告訴我們,那位先生的門市是臨街的,所以安裝的是那種上下拉動的捲簾門,這捲簾門因為消防的要求,在關上門以後的上半部分,會有一些菱形的小孔。當天晚上他依舊在關店之前把錄音機偷偷放到了店裡邊,自己等那位先生關上門以後,聽到裡邊一如既往的傳出說話的聲音後,就用一根戶外運動常常會用到的伸縮手杖,在把手上綁住自己的DV機,選擇好對焦模式後,在盡量不碰到門的情況下,悄悄伸到那個菱形小孔的地方。
范先生說,由於解放碑的地勢環境,即便是深夜來來往往的人也很多,所以他的這個舉動也被很多人看見了,但是大多數人只是納悶他在幹什麼,看看也就走了。范先生說,他就這麼舉著大約有四五分鐘,耳朵裡還能隱約聽見裡邊說話的聲音。但是到後來說話的聲音突然停下了,然後他聽見了門市後門打開的聲音,於是他知道是有人察覺到他了,知道開捲簾門追他肯定是追不上,於是打算偷偷從後門繞出來。他說自己幹這行也有些年頭,年輕的時候也是當過兵的,這種基本的反偵察能力還是具備的,於是他立刻收回了DV機,然後逃的遠遠的,混在人群裡,瞥眼看見那位先生繞到最初他蹲點拍攝的位置,東張西望,好像是在尋找他的蹤跡,他知道自己猜測得沒錯,於是當天也就沒繼續跟蹤,害怕引起警覺,就回家去了。
范先生說,但是當天晚上自己回家之後看錄像,卻看到了讓人非常吃驚的一幕,那一夜嚇得他連覺都睡不好,本來想把錢退給楊女士說自己不幹了,但是因為錄像裡的內容讓他不得不自保。范先生說,因為錄像裡看到的畫面,幾乎就代表著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說完他從自己放在凳子上的斜挎包裡,拿出一個DV機,就是尋常的家用傻瓜DV機。然後打開選擇了一段錄像,讓我們看。我從他手裡接過來後按了播放鍵,就跟范先生起初描述的情況一樣,他在當時打開DV機之後,先進行了一陣手動的調試,把焦距鎖定,我想那大概是不想因為自己手顫抖的關係沒辦法拍到門市內的情況,擔心拍出來是模糊的。然後鏡頭一路上推,湊到了捲簾門上的菱形口子處,然後靠近了一點,如此一來,就能夠比較清楚的看到室內的情況。
但是接下來看到的這些,卻讓我想起來都有點背心發冷。畫面上,門市裡的燈全都亮著,這是一個女裝店,裝修的規模和很多小資的女裝店差不多,所以我猜想這裡的價格應該是不便宜的。衣服並不多,門市的正中央是一個大約七八個四四方方的皮凳子組成的,應該是為了讓那些陪老婆或是女朋友來買衣服的時候,給男人們休息的地方。屋子的兩側就是展示櫃,櫃子裡有塑料模特,衣服穿了一套在模特身上,另一套掛在模特的邊上。這個時候一個40多歲的男人從後門的方向一個我們看不到的死角走了出來,捲著袖子,還在不停的甩手。看樣子很像是剛剛洗完手以後甩掉手上的水一樣。他直接走到了收銀台的邊上,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手提紙口袋,那個口袋的造型就跟我們在商場買了衣服後的袋子一樣,只不過畫面並沒有特別清楚我看不清紙袋上的牌子。
接著那位先生從口袋裡拿出一件衣服和一條裙子,一副是那種淡黃色或是白色看上去有點像紗衣的質地,反正是有花邊的。裙子是深藍色或者黑色的,上邊有白色的小圓點。他拿著衣服走到一個畫面左手側靠近櫃檯方向的一個塑料模特身邊,然後給那個模特穿上,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大吃一驚了。這位先生給模特穿好衣服後,又從別的模特身上取下一副假髮,戴在了那個模特的頭頂上,然後他很享受很滿足的對模特說:「嗯…這個顏色的頭髮配這件衣服可真是好看啊。」欣賞了幾秒鐘以後,他又很慌張的朝著模特擺擺手說:「不不不,怎麼會呢,你穿什麼衣服都很好看。」
這樣的場面在我看來已經不該用詭異來形容了,基本上已經屬於變態了。我曾經看過一部影帝任達華先生早期的電影,他是一個的士司機,專門挑那些在雨夜打車的單身女性下手,在車上殺死她們後,會把她們的屍體帶回家,給屍體化妝,換衣服,然後還要跟屍體說話,接著還奸屍。要知道早在九零年代這樣的片子幾乎是屬於變態至極,但依然不可否認那是一部經典。而如今看到這個先生的樣子,就讓我直接想到了那部電影,考慮到那位先生說的話,我有理由猜測在他那兩句話之間,他一定聽到了一個女人說了一句類似「難道我穿別的衣服不好看嗎」之類的話。
就在那位先生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含情脈脈的走過去,牽住了模特的手,然後好像哄女朋友一樣,笑著對模特說,別生氣了,是我不好。說完,他竟然踮起腳尖,湊上去親吻這個模特。我越看越吃驚,這傢伙是有嚴重戀物癖吧?而就在這個時候,讓我更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從畫面的角度來看,模特和那位先生站的位置是在十點鐘方向,也就是說從透視的角度來說,正在親吻模特的那位先生大半個背是擋住了模特的身體的。但是我卻非常分明的看到,從那位先生右側肩膀的地方,從隱蔽處伸出來一隻灰白色半透明的手,然後摟住了他的脖子。就好像真的有人在熱吻似的,但因為那隻手是半透明的,所以我當下就斷定,這是鬼,是個女鬼。
這次熱吻足足有長達一分多鐘,恐怕他都沒這麼吻過自己的老婆吧。然後那位先生就雙手扶著模特的肩膀,然後撫摸了一下模特的手臂,接著就說,我還有一套衣服,你換上看看吧,我去給你拿。於是他轉身朝著櫃檯的方向走去,就在他離開的一瞬間,先前被他身體遮住的模特的部分重新出現在畫面裡,而我卻看到一個穿著怪異的女人聳著肩膀站在塑料模特的身邊。
和那隻手一樣,是半透明的。它好像脖子很冷一般聳著,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看不清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總之花花綠綠的,下半身很像是九分褲,而且是緊身的,這個造型和當年毛阿敏時代流行穿墊肩的衣服看上去很相似,而它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卻是死死盯著攝像機的位置。離得比較遠所以我看不清它的模樣,而且就這麼杵立了不到十秒鐘,它平移著躲到了模特的身後。再也看不見了。整個過程不到10秒。
而那位先生拿了另一包東西走到模特身邊的時候,東張西望,好像在找誰,就在這個時候。一張眼角倒八字上揚,而且眼睛細長,臉色蒼白,嘴角下垂,鼻子塌陷的臉,從畫面的下面緩緩上移,接著填滿了整個畫面。
沒錯,它正隔著菱形小孔和攝像機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