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眼前的這個阿姨看上去只有50歲上下的話,她這種說話的腔調和語速,我會覺得是一個至少70多歲的老太太。所以此時此刻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之前王小姐會這麼明顯的察覺到自己母親的變化。
聽到阿姨這麼問,胡宗仁趕緊說,我們是王小姐的朋友,就來家裡隨便坐坐,沒別的意思,阿姨你就自己歇著吧。阿姨突然把聲音變得尖銳了一點,但是卻依舊維持著之前的語速,她看上去有點生氣的說,你的朋友啊…為什麼要在我房裡走來走去啊…我在睡覺都讓他們給吵醒了…看樣子之前我從羅盤上讀到的信息還是有偏差的,這阿姨雖然察覺到了我們進屋,但是未必對我們沒有敵意,起碼這時候說這些話讓我覺得她是在生我和胡宗仁的氣的。
於是我慌忙解釋道,阿姨您別生氣,我們也就隨便走走看看而已,沒有對您有什麼不尊敬的地方…我話還沒說完的時候,突然耳朵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我能夠判斷那聲音是王小姐母親發出來的,但是聽在耳朵裡顯得有點像一種混響的聲音。怎麼形容呢,就好像一個高音頻,一個低音頻混合在一起,有重聲的感覺。她這一聲怪叫讓我一下子警惕了起來,本來抓好繩子的手準備揚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我和胡宗仁是肩並肩站在一起的,一個阿姨卻用我壓根就沒能反應過來的速度,直接把我們倆撲到了。
小時候曾經看過一本漫畫書叫做七龍珠,書裡的男主角會一種技能叫做瞬間移動,我常常羨慕他能有這樣高級的技能,因為這樣的話,就可以隨時隨地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了,包括女生澡堂,反正也沒誰能夠逮住我,比那個康夫君的隨意門還好使。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在表達當時那位阿姨從牆角移動到我跟前的速度之快,快到讓我懷疑是不是這期間我的記憶出現了斷層,眨眼工夫我就倒在地上了。所幸的是,我們身後是之前坐著的皮沙發,沙發的背後是一個大3P的櫃式空調機,連續兩次的緩衝才讓我們沒有直接頭著地。而驚恐之餘我睜開眼睛看著騎在我和胡宗仁身上的大嬸,她正一隻手卡住我們倆的脖子,這讓我出現了短暫的呼吸不暢,我開始準備拿出紅繩來捆住她的時候,她的頭卻開始好像吃了搖頭丸似的擺動起來,並且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已經根本就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也許是我唸書那會生物沒有學好,我竟然不知道卡住脖子還能導致聽力的下降。我只記得當時我耳朵裡嗡嗡亂響,就好像有人在我耳朵邊狠狠的敲了一下鑼鼓一般,有一種尾音很長的「嚶————」的感覺。而我也能夠模糊的聽到王小姐正在大聲的呼喊她的媽媽,具體內容我就聽不清了,但是應該是在說媽媽你別傷害他們之類的話。
被一個美女央求著放開我,這是一種奇恥大辱!於是我心一橫,顧不得那麼多,伸手用紅繩就朝著阿姨正在拚命晃動的腦袋上套去,剛好在我以為我要套住她的時候,脖子上的窒息感驟然消失,而那個阿姨也在我面前不見了,我迅速坐起身來,因為一般鬼片都是這麼演的,當你盯著一個地方看的時候,其實鬼就在你身後。所以我快速的打量了一下我的四周,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早前阿姨抓住的牆壁轉角那兒,伸出一隻手來,接著又冒出來上半截臉蛋,這一切,就好像她剛剛出來的時候那個場景一般,彷彿一切又即將重演一次。
只不過王小姐的呼喊讓我覺得這一切絕對不是幻覺,我們的確是被攻擊了,而躺在我身邊的胡宗仁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胡宗仁站起身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抄起自己腰上的八卦袋,大罵一聲媽了個巴子,就打算朝著阿姨站著地方走過去,我知道他是氣壞了準備動粗了,當我正要攔住胡宗仁讓他別這麼衝動的時候,那個阿姨突然又發出了一聲類似先前的怪叫聲,然後就不見了,接著傳來一聲關門並上鎖的聲音。
如果說在我和胡宗仁來之前,這位王小姐一直是在懷疑自己的母親是不是鬼上身了的話,我想她現在已經百分之百確定剛才那一幕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媽媽。她傻傻的站在那兒,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也結束得太突然,連我和胡宗仁這種老手都猝不及防,王小姐看到的這一幕,她當然需要很多時間才能夠消化和接受。胡宗仁被我攔下了以後還掙扎了幾下,但是很快他也明白現在還不是衝動的時候,也就跟著我一起,一屁股萎靡的坐在了被我們撞的歪歪斜斜的沙發上。
很顯然,那位阿姨把自己鎖進了房間裡,雖然我知道這個房間對於我來說鎖不鎖都沒太大區別,反正一腳就能夠踹開。但我仔細想了想剛才阿姨的這一系列舉動,於是我得到一個結論,她知道我們是誰,甚至知道我們是幹嘛的,當我們正打算要揭露真相的時候,她卻突然以這樣的方式出現來阻止,目的只能有一個,就是不讓我們說出來。
那她到底在隱瞞什麼呢?
想了一會之後,我對王小姐說,我剛才看你母親房間裡,窗戶邊上還有一道門,那道門是通向哪兒的?王小姐驚魂未定的說,那道門連通的就是我們的陽台。母親有養花的習慣,有時候早晨起來都不直接出門,而是先直接從房間到陽台澆花。我指了指背後那個關上的滑拉門說,這就是你們家的陽台嗎?王小姐點頭說是的。
我沒再理她,而是站起身來,在房子的玄關處,她母親的房門,和那個陽台外通往母親房間的門口分別打下了繩頭釘,我甚至在門上畫好了敷,這是為了讓王小姐的母親困在自己的屋子裡,雙重保險,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出來。
等到做好這一切的時候,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接近三點半的樣子。而那天恰好是禮拜五,通常情況下,大多數事業單位都會選擇在這天下午開一周的例會,因為他們週末一般是沒有命苦到公務員還來上班的。例會的時間一般會選擇在4點左右的樣子開始,因為5點他們就會下班了,於是我對胡宗仁和王小姐說,你們倆跟我一起,我們去個地方。
王小姐驚慌的問,那…那我媽媽怎麼辦?我可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我揚了揚手裡的繩頭釘,然後對她說,姑娘,我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把你媽媽鎖在自己的房間裡了,除非是那個鬼本事很大,那麼它才有可能掙脫出來,但是你想想之前這麼久你媽媽都一直呆在家裡,她還能去哪兒呢?王小姐猶豫了一下,然後抓起桌上自己的手機問我說,那咱們要去哪兒,去多久?
看樣子她是真的很擔心她媽媽。我說去了你就知道了,至於多久,那我就真的不好說。
下樓以後,我們三個立刻鑽到了車裡,3點半,還沒開始進入下班高峰期,要知道南坪在下班高峰期的時候也是堵得要死。而這個時候充其量就是個出租車司機交接班的時間,他們大多會比較有秩序,所以不會對交通構成什麼影響。我一邊思考著從南坪到江北最近也最不堵車的道路,一邊摸出電話給我朋友打去。開車打電話是陋習,我一直都知道,只不過一直都改不過來而已。
我打電話的對象姓馮,是一名英姿颯爽的警官。當然英姿颯爽這個詞常常是他用來自我形容的。早年警校畢業後一度在大渡口區某看守所擔任看管任務,後來因為長相粗獷,不像警察像流氓的關係,被秘密分配到某刑警大隊,成了一名緝毒幹警。屢屢立功後獲得了陞遷的機會,開始轉入警隊後勤,專門搞一些重大要案的線索搜集和證據整理工作。我在幾年前曾經被他以要拘留我為威脅,生生把我抓到警察局和他一起破了一樁比較變態的殺人碎屍案。私底下我和老馮是挺不錯的朋友,他也是我所有在警力部門工作的朋友中職務最高的一位,當然他對我的職業也算是三緘其口,並不怎麼公開說起,私底下,卻因為知道我都是在幹一些幫助別人的事,也會給我開開後門,利用職務之便提供一些我遇到瓶頸的線索。
我打給老馮以後,我問他待會開不開會,他說要開。我說你能抽空接待我們一會嗎?我有急事找你幫忙。他說你有事你就說,幹嘛非得接待你啊。我說嘴上說不清楚,我得到你那兒看才行。他可能是聽我語氣著急,於是也沒有繼續跟我嬉皮笑臉,他問我說,你什麼事這麼著急啊,你別慌慢慢說。
我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胡宗仁,胡宗仁對我點點頭,意思是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又透過後視鏡看了看滿臉焦急坐在後座上的王小姐,然後對老馮說:
「我需要你們最近一個月聯網收集到的全部認屍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