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老二,一般是西南地區如四川重慶貴州雲南等地的喊法,原本的意思是攔路打劫的人,以暴力的方式搶人搶錢等,廣義上來說,就是土匪山賊。隨著時代的發展現在已經沒有山賊土匪了,但是在鬼神的世界裡,棒老二卻是一直都存在的。
棒老二其實也算是孤魂野鬼的一種,而棒老二這個稱呼卻是行裡人根據它們的行徑而安上的稱謂而已。它們大多都是死不得其所的人,或者是生前惡事做了很多,以至於死後無名無份,上天上不去,下地地不收,只能漫無目的的遊蕩在世間,但是沒人祭奠是很慘的,所以他們就去搶別人的祭品。很早以前我曾經說過,當一個人去世的時候,稍微講究一點的家庭都會在嚥氣的時候燒掉一堆錢紙,稱之為「落氣錢」,這個錢並非用於祭奠,而是要把錢紙灰收集起來,裝進逝者壽衣的小荷包裡邊的。這個錢逝者本身是不能用的,而是用來打發路上劫財小鬼的「買路錢」,這裡劫財的小鬼,即是指的棒老二。但是棒老二的存在絕非是在死者死掉的時候才出現,可以說,他們幾乎是無處不在。
而我們通常上墳的時候會炸響鞭炮,這當中存在了很大的一個誤解。許多人以為在上墳的時候炸響鞭炮,是在告訴逝去的親人我們來給你掃墓了。而實際上在傳統殯葬的習俗裡,上墳炸鞭炮和過年的時候炸鞭炮是差不多的道理,過年的時候是為了讓爆竹聲嚇走年獸,而上墳則是為了嚇走周圍劫財的棒老二。也許有很多被托夢的人有過類似的經歷,某天夜裡做夢夢見家裡死去的親人,說自己沒錢了,沒衣服了,或者是缺這缺那了,往往夢醒之後也都當成是一個普通的托夢,事實上如果當你仔細回想的話,你會察覺到,原來上一次上墳的時候,是沒炸鞭炮的。當然這並非絕對,但起碼我遇到過很多類似的情況,在事後找到我後回想起來,他們都會告訴我當初沒有炸鞭炮。
所以這就意味著,當你們自以為給祖先燒錢燒香,其實祖先有可能是沒收到的,被路上的棒老二給劫走了。從鄧阿姨女兒的症狀來看,是典型的生鬼病,這裡是農村,這墳邊又沒有別的墳,所以棒老二是附近孤魂野鬼的可能性會更大,鄧阿姨女兒的情況照目前來看,還真大概是被那個端公給言中了,被陰人纏住了,這個陰人,就是棒老二。
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棒老二纏人是不會跟在身邊的,因為它們既不屬於人世間,嚴格來說也不屬於另一個世界,而是流竄於兩者之間,東打一槍西開一炮的傢伙。所以要找到具體的「它」是那個是比較費勁的,我甚至無法確定纏住姑娘的究竟是「它」還是「它們」。這個時候,胡宗仁突然對鄧阿姨說,阿姨你把你女兒的生辰八字什麼的都給我吧,我請人去幫忙看看。鄧阿姨說這東西還能看?是要算命嗎?胡宗仁說不是算命,而是拿了你女兒的八字走陰去看看。
我想可能鄧阿姨一時半會比較難以理解究竟走陰是什麼。胡宗仁也沒有跟她細說,只是告訴她目前你女兒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們倆光是靠猜的話,會耽誤不少時間,也許還會走不少彎路,現在時間可非常珍貴,越早弄明白,你女兒受的苦就會少一些。聽胡宗仁說得陳懇,鄧阿姨就告訴了我們她女兒的生辰八字,胡宗仁在手機上打字記錄下以後,就用我的手機打給了黃婆婆。
拿起電話後胡宗仁就開始裝可憐的說,乾媽啊,幫個忙吧,我和老李這會兒遇到點事情,找不到原因,需要你幫忙走個陰看看啊。我給你生辰八字和姓名。胡宗仁一陣交代後,黃婆婆說現在付韻妮就在她那兒,等會有答案了就給我們回電話。掛上電話後,胡宗仁對鄧阿姨說,那咱們這就先回去你們家吧,這走陰很費工夫,需要等一陣呢。鄧阿姨說,那這會不會額外收費啊?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大嬸還真是實在。胡宗仁說,這就算是贈送的吧,賺錢是一回事,但是也不能編著方子來賺錢啊,主要目的還是把你女兒給救回來。
大概11點多,黃婆婆還是沒有回電話過來。胡宗仁等得有點焦急了,就給付韻妮發短信問黃婆婆到底搞定了沒有,結果被付韻妮在短信裡一頓臭罵說你慌個毛啊吃了慌雞屎嗎?胡宗仁才只能繼續等著不敢作聲了。所以我說胡宗仁還真是挺賤的,不挨罵就不舒服。大約在11點半左右,鄧阿姨從廚房裡端出一些菜,說家裡最近出了這麼些事情,自己也沒心思準備什麼好吃的,兩位小兄弟你們就將就吃點,充個饑吧。我和胡宗仁也沒客氣就開始吃東西,雖然飯菜簡單,但是地道的農家味還是足,吃到一半的時候鄧阿姨接了個電話,掛上電話後她對我們說,那個端公從鎮上回來了,等會就到,他自己騎摩托回來。
這端公吧,算起來算是本家。許多地方對於端公的職業分得並沒有很清楚,他們往往把農村裡用巫術求子求雨的人,用道術降妖除魔的人,用陰陽術給死者操辦喪事的人都統稱為端公,而實際上這三種分屬三個不同的宗教門派,巫術是祝由,也就是我的本家。道術是胡宗仁的本家,而陰陽先生則大多學得很雜,會一些道術但更多在給亡靈開路帶路上,還是依托於佛家的地藏經,所以更偏佛家一些。正宗的端公實際上還是在特指我的本家祝由科,也就是農村裡最常見的跳大神的。端公通常會占卦,占卦的工具則往往是旱龜背殼,佛家則大多是竹籤或牛角牌,道家的就更多,只不過他們一般不用牛角,因為牛鼻子嘛,總不能自相殘殺才對。所以端公的形象在我眼裡大多數和那些穿著法袍的師傅基本是對等的,不穿得與眾不同一點,怎麼能興風作浪裝神弄鬼呢,不過當鄧阿姨告訴我那個端公即將自己騎摩托車回來的時候,那個畫面在我腦子裡浮現出來,我卻覺得有點好笑。
吃完飯後剛抽了一根煙,遠處就傳來摩托車那種突突突類似打屁的聲音,接著一輛摩托車在我的車後邊停下來,車上下來一個看上去50歲上下,個子矮小,頭髮凌亂,穿著一身米灰色的西裝,西裝一看就是那種地攤上的廉價貨,卻非常不協調的戴著一雙藍白相間小圓點的袖套。嘴裡叼著一根煙朝著我們走過來,看上去高人那種仙風道骨的感覺全然沒有,如果不說這就是那位端公的話,我一定會覺得他無非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民。
他走到我們跟前,先是打量了我和胡宗仁一陣後,就直接越過我們去跟鄧阿姨打招呼。鄧阿姨跟那位端公介紹了我們,我們也禮貌的站起來行禮,看歲數他肯定是長輩,只是不知道這本事是徒有虛名還是真有本事。鄧阿姨跟我們說,這位端公師傅也是姓鄧的,鄧是村子裡的主要姓氏了,村子裡誰家遇到事情了,一般都是找鄧師傅幫忙,也不收多少錢,意思意思拿點雞蛋什麼的就行了,但是從來不肯免費的。於是我笑著問鄧師傅,我說我也是巫家人,不知道鄧師傅你主要在村子裡都會做些什麼。
因為我知道高人往往都在民間,鄧阿姨家裡出事後她肯定是第一時間找了鄧師傅,而我想鄧師傅也是遇到了和我和胡宗仁同樣的問題才沒有繼續施救下去,這才告訴鄧阿姨姑娘是被陰人纏住了,只不過理由猜錯了罷了,她並沒有踩到別人的墳頭,而是中了棒老二的招。鄧師傅告訴我們,他年輕的時候比現在要厲害多了,村子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自己出手基本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例如誰家長輩死了不合眼,或是山裡來了野獸,又或者長時間不下雨,莊稼沒有收成什麼的,自己都能夠解決。我頓時肅然起敬,雖然這些聽上去似乎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在農村,這可是積大德的事,我師傅早年在開始專門抓鬼之前,幹的事情和鄧師傅差不多,不過我師傅主要就是莊稼看病,或是誰家孩子打嗝了,卡魚刺了,夜裡驚著了等等這些,直到後來才慢慢開始在鬼道上越走越遠,最終成了一位宗師。
我把我和胡宗仁之前調查到的情況跟鄧師傅說了以後,他說他只猜到了是陰人,但是沒想到是棒老二,這個小姑娘一直對家裡和村裡的人都非常和善,大家都喜歡她,突然遇到個這樣的事,不曉得是命中該有一劫,還是真的運氣不好。你們兩個年輕人能來幫忙也是善事,我歲數大了有些事情力不從心,就多多拜託你們了。
鄧師傅的牙齒好像掉了不少,說話有點豁風。本來是挺好笑的一種語調但是被這麼陳懇的說出來,我卻有點感動。我和胡宗仁繼續跟鄧師傅談論著之前的發現和理解,言語間我也開始越來越敬重這位師傅,不在於他的身份和現在的生活條件,而是那種返璞歸真與世無爭的心態。聊得興起,他甚至決定留下來跟著我們一起,多個人多個幫手,雖然咱們大家有可能什麼都幫不上。
又過了一會,胡宗仁的電話響了起來,我知道是黃婆婆醒過來回話了。胡宗仁拿起電話就說,乾媽啊,你看到的情況怎麼樣。
接著胡宗仁沒說話,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