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友,目前聽來是一個多麼遙遠的名詞,可是早在我唸書的那會兒,最先進的通訊工具只是那種可以別在腰上的BB機,而如果誰的BB機還是中文顯示屏的,那一定是個土豪,光憑那從腰上取下機器會心閱讀的姿勢,就足以傾倒校園裡的女生們。而由於在青春期,許多同學也都會去結交外校甚至是外地的異性筆友,明明現在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當時卻非要耗盡文采洋洋灑灑的寫一封信,並且一定還會選擇那種很漂亮的信紙,這才能說明你的品味。
作為一個俗人來說,我自然也無法免俗地結交過筆友。而我的筆友和我的交往過程,相對來說比較慘烈一點。因為她是別校的學生,而那個學校又以盛產美女著稱,所以我從第一封信開始,就充滿了期待。而在她會給我的第一封信裡,她就反覆強調了多次,就是她身邊的親戚朋友老師同學,都送給了她一個暱稱,叫做「小金銘」,因為她長得很像金銘。
婉君啊,那是多少少男心中的女神啊!所以我滿懷期待的給她回信,並且盡可能含蓄的讓她寄給我一張照片,理由我寫的是,在我心裡我認為你比金銘還漂亮,雖然你百般降低身份說自己只是她的影子,但是,我不信!
沒辦法,作為一個天生就不大會哄女孩子的人來說,我已經盡力了。從那以後,她的每一封回信裡,我都會在收信後先捏捏信的厚度,感覺下是不是有照片。不過接連好多封回信,我都依然沒有收到她的照片,而她的說辭則是,先保留一點神秘感,這樣彼此的感覺會很美好。我美好你個球,讓我對著一張破紙寫著歪歪斜斜的字有什麼好美好的,於是我那天堅定的回信給她說,如果下封回信裡,沒有你的照片的話,我就會直接到你們學校,你的班級裡來找你了。
我想我一定是嚇著她了,所以她再給我回信裡,果真是寄來了一張照片。我滿懷著激動的心情偷偷在上班主任課的時候撕開了信,拿出了裡頭的照片,卻在那一瞬間,全身都涼透了。信裡的內容我已經沒心思細看了,我只記得她在信的末尾留下了自己的BB機號碼,並且說了句,想我的時候才准打,不想的時候不准打,哼!
……
冒著被請家長的危險,我舉手跟老師說我要上廁所,然後以比劉翔還快的速度衝到學校的小賣店,那兒有公用電話,給我的筆友打了傳呼。很快她回電話了,聲音聽上去還不錯,我告訴了她我是誰,並且我說我已經收到你的照片了。
照片其實是一張合照,應該是和她玩得比較好的幾個同學。但是無論我從哪個角度看,都未能找到一絲金銘的影子,並且這四個姑娘,長得一個比一個凶殘。於是我一隻手顫抖著拿著照片,一隻手拿著電話對她說,請問照片上最左邊的這個同學是你嗎?因為那個姑娘長得算相比之下稍微好看一點的。結果她呵呵呵的笑著說,你再猜?我的心下墜了100米後,我又問她,那左數第二個是你嗎?她依舊說再猜。
那第三個呢?你再猜猜。
啊!我知道了,那你一定是第四個對吧?此時此刻我的心已經絕望了,第四個姑娘,恰好是這張照片裡最不好看的一個。她卻呵呵呵的笑著說,你猜對了,我笑起來是不是很像金銘啊?由於已經心如死灰,我裝出一副電話信號不好的樣子,連續餵了幾聲之後,就掛了電話。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給她回信,也再也沒有結交過別的筆友,並且我開始相信再美麗的字句也都只是表象,除非你能一眼看到破綻,並且從破綻裡找到事情的真相。而我身邊的同學很多都已經和自己的筆友發展為男女朋友了,那些天殺的好事之徒卻常常問我,你和你的筆友發展成男女朋友了嗎?她漂亮嗎?我一般都會痛苦的搖頭,然後說,人鬼殊途,怎麼可能。
說這麼多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簡單分享一下我那段不堪回首的筆友交往歲月。所以在看到杜先生這些充滿正能量的信的時候,我心裡深有感觸,並且也察覺到我和杜先生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因為他一直在用文字鼓勵別人,而我一直都在催促照片,最終受傷的還是我自己。
我來回在這些信件和照片中尋找著任何可以讓我迎刃而解的線索,但卻越來越讓我讀不懂。就好像CCAV的一些節目一樣,當你滿頭問號的時候,主持人一般會給你一個求助場外觀眾的機會,所以此刻趙婧看我和胡宗仁都陷入苦思後,她對我說,要不,咱們問問杜先生吧。胡宗仁說你怎麼問啊,你說我們看了你的信件,現在有點不明白請你解答一下嗎?趙婧說,那能有什麼辦法,否則就等著鬧鬼鬧死他得了,自己家的事,他必須解決呀。再說了,這信又不是一開始咱們就打算看的,是這個女鬼…張虹的指引下我們才看的,這就是一個關鍵啊,否則如果它不願意我們看的話,老早就會警告我們了。
雖然有點強詞奪理,但是我還是覺得趙婧說得挺對的,於是我對她說,那就打電話吧,說我們已經解決了,讓他回來驗收。因為我害怕說要讓他直接和鬼魂面對面的解決,這杜先生恐怕是沒那個膽氣。趙婧冷笑著說,你們平日裡就是這麼騙你們的客戶的嗎?我斥責道,這怎麼能叫做騙呢?這明明是為了他著想,怕他被嚇著!
於是趙婧打了電話,她甚至還加油添醋的說我們已經幫你把屋子都打掃乾淨了,保證你住的舒服。這女人,舉一反三,騙起人來比我還厲害。掛上電話後,胡宗仁對張虹的鬼魂低聲說了幾句,大概是在說讓它不要著急,一定會給它一個安置。說完以後,張虹伸出手來,關上了衣櫃門,把自己關在了櫃子裡。
我們三人在樓下等著杜先生回來,大約二十分鐘以後,他才打開門進來。趙婧笑著問他說,您手上空空的,您買的水在哪兒呢?杜先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卻難掩自己房子被驅邪乾淨後的喜悅,他急忙問我們,都已經辦好了嗎?而此刻,胡宗仁已經緩緩移動到了門口,那姿勢好像一個鬼,接著鎖上了門,堵住了門口。
杜先生看我們眼神不大對勁,於是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一樣,開始想要衝破胡宗仁的封堵奪門而逃,但是他怎麼可能是胡宗仁這種江湖術士的對手,不過胡宗仁對他非常客氣,只是一把從身後抱住了杜先生,雙臂環扣鎖得死死的,然後輕言細語的對杜先生說,我們並不是有意要把你騙回來,只是這件事如果沒有你的話,恐怕我們也單獨解決不了,解鈴還需繫鈴人啊。胡宗仁雖然語氣溫和,但是想到剛才他說對杜先生有興奮感的時候,我還是對眼前的這一幕感到有點難以入目。
掙扎了一陣後杜先生總算發現自己不是對手,也就放棄了掙扎。胡宗仁也因此鬆開了他,我叫杜先生到我身邊坐下,然後把我們剛才遇到的情況盡量詳細的跟他說明了,並且說了我們翻床頭櫃找到一堆信件,並且擅自做主的閱讀了這些信件的事情。杜先生聽到以後對我們無禮的行為感到非常震怒,他指著我們的鼻子大聲說,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是在犯法!我可以去告你們侵犯他人隱私。胡宗仁說侵犯你什麼隱私了,又沒有偷拍你尿尿。
杜先生還在憤憤不平,他沒有衝上來打我們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打不過我們。於是我對杜先生說,那個鬼魂已經找到了,它一直都在你的衣櫃裡,它就是張虹。
我這句話剛一出口,杜先生看著我楞了很長時間,表情裡,似乎充滿了不敢相信。隔了好一會他才顫抖著聲音跟我說,張…張虹?怎麼會是她?你是說,她已經死了?胡宗仁回答杜先生說,當然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否則怎麼會變鬼。杜先生突然顯得有點激動,他一巴掌拍在沙發的扶手上站起身來,大聲說,怎麼會這樣?她…她怎麼就死了。
從杜先生的反應來看,張虹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或許是戀人,這才讓他對張虹的死難以接受。不過因為看過照片,我知道張虹長得並不好看,但是這個世界上口味獨特的人很多,也許杜先生也就喜歡這一款。我站起身來把杜先生拉得坐下來,然後對他說,請你接受現實,我讀了你們的信,我覺得你們大概是戀人關係,但是你當中有些句子我實在不懂,看到你並不知道她的死訊,想來你們也一定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也許是前女友吧,不過我更不懂的是,為什麼你當初寫好了信,卻完整的保存下來了。
杜先生雙手捂著臉,似乎冷靜了一點,然後他說,你們誤會了,我們從來就不是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