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嘩啦一聲撕開了信封,而就在我撕開信封的同事,那個鬼魂開始把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在了雙腿之間。我把撕下來的信封封口丟到一邊後,吹了幾下讓信封的口子蓬開,接著把裡邊的東西都倒到了手上。
果然如我想的那樣,裡邊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看著好像大學生的女孩子,齊頭簾的劉海,微卷的髮梢,如果沒錯的話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就應該是此刻衣櫃裡的那個鬼魂,只不過照片上的頭髮似乎沒有現在這麼長,並且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非常靦腆。不過儘管有些傷人,但是我還是必須得說,這個姑娘長得真是不好看。
我覺得我還算是一個客觀的人,所以我通常對於別人的長相一般不會納入我對此人的評價當中,但是人畢竟是有審美的,而對於男人和女人的審美又並不相同。例如男人,頂多只有帥與不帥的區別,而女人,除了漂亮與不漂亮以外,還多了一個丑。不過分的說,照片上的這個女孩雖然身材看上去還不錯,但是臉長得還真是不好看。從左臉的額頭開始,應該就有一塊顏色較深的黑色胎記,不過由於劉海遮住的關係,所以對於額頭的部分實際上是我的猜測。而這塊胎記面積很大,幾乎遍佈了她的整張左臉,除了嘴巴以下的位置是光滑的。而右臉上還有一道疤,那道疤從眉骨開始,劃過眼角,到達顴骨的位置。說到顴骨,女孩兒的顴骨也好像挺高的,原本這並不是什麼確定,甚至很多我們行裡的人顴骨都不算低。不過這整張臉搭配起來,顯得和她的髮型體型非常不符,並且她的嘴巴有點大,即便是在微笑,我也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她有點豁出來的門牙。
幸好這張照片是我先看到,如果是胡宗仁的話,他大概會用一些很惡毒的語言來形容。因為我是領教過他的那張賤嘴的,早前曾經和他一起經手過一個案子,僱主家的女兒深度昏迷,原本就長得不好看,昏迷後的樣子就更加讓人覺得奇特。於是胡宗仁說人家的牙齒長得像挖土機,或者說人家從石器時代就已經停止了進化等等。我繼續看照片,照片上女孩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小腹部,手裡好像是擰著包,但是由於相片尺寸的問題我就沒看見她的包包了。背景有些虛化,但是依稀能看得出是個籃球場,因為即便是模糊我也能看到後邊正在投籃的人。而這種虛化的程度,顯然就是這幾年才開始流行起來的單反相機的效果。天氣似乎不錯,陽光明媚,雖然姑娘長得不好看,但也掩不住那種青春的氣息。
於是我猜測,這個衣櫃裡的女鬼,生前是個大學生。不僅是因為那籃球場的關係,還有她那傲人的胸圍。於是我把照片遞給了胡宗仁和趙婧,順便提醒他人家就在這兒呢,積點口德。胡宗仁拿著照片臉色痛苦的看了很久,然後對我說,我想我知道為什麼她會變成無顏鬼了。
我明白胡宗仁的意思,他大概是在說,這個姑娘太醜,而她自己也深知自己長得不好看,於是因為某種原因死掉了以後,刻意去迴避自己的面容,變成了無顏鬼。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就是稍微有點牽強。我從小到大的每一個學期和班級裡,基本上都有一個這種類似的女同學,她們或是因為長得矮,或是因為長得醜,或是因為長得胖,甚至有些是因為頭比較大的關係,在班上都會收到別的同學的排擠,我記得我高中的時候班上有個女孩兒是農村來的,皮膚很黑,滿臉雀斑,又是屬於那種死讀書愛告狀的班幹部,所以班上的同學大多都不愛和她玩,只有一個女孩子常常把她帶在身邊做朋友,而那個女孩兒長得也算不上很漂亮,但也不差了,到我輟學之前沒多久,我才知道,那個她們倆玩得好,其實只是因為長得比較漂亮的那個女孩想找個襯托,做個對比罷了。
所以我對於這類的人群向來不會有歧視,甚至是充滿同情。除非她是屬於玉鳳姑娘那種本身其貌不揚,卻又胡話連篇的大炮嘴。這類人群,通常會比較自卑,比較孤僻,如果硬要因此和無顏鬼扯上關係的話,這種自卑孤獨的心理,大概更加能夠說得過去。
胡宗仁問我,那信裡寫的是什麼?這兒有照片的話,大概是這個鬼魂寄給杜先生的吧。我卻不以為然,因為如果是這個女鬼生前寄來的信件的話,那為什麼信封卻是嶄新的?如果杜先生看過這些信件的話,又為什麼要重新找個信封來封好?於是我打開那疊起來的信紙開始閱讀這封信,結果卻讓我有點出其不意。
信的開頭是稱謂,稱謂則叫做「張虹」。這顯然是個女人的名字,所以我以此判斷這封信並非是這個女人寫給杜先生的,反而是杜先生或者其他人寫給她的,而且我也知道了,此刻正在衣櫃裡靠著內壁蜷縮坐著的那個女鬼,它的名字叫張虹。繼續往下看,信的內容開始出現了一些激昂的話,但是這些話大多比較正面,也都是鼓勵的話,內容大概就是給張虹加油打氣,說什麼要考試了,記得注意自己的營養健康,不要熬夜學習什麼的。又或者說是別人說的話你不要在意,你要做好你自己之類的。我打賭如果早年我唸書的時候有個女人成天這麼寫信給我鼓勵的話,我大概也不會輟學,更加不會陰差陽錯的走上獵鬼人的道路。通篇下來,語句流暢,字跡蒼勁,末尾還非常裝逼的寫了一大段我看不懂的英文,但我估計那意思大概是某個遭遇和張虹類似,但後來因為戰勝困難而成為名人的人說的一段話,例如海倫或霍金之類的。
於是我把信遞給了胡宗仁,開始陷入疑惑中。假設這封信是杜先生寫的,那麼這滿滿的正能量,再白眼狼的女人也不至於因此而纏著一個如此鼓勵自己的人吧?趁著胡宗仁他們在閱讀的時候,我又撕開了另一封信開始閱讀起來,信的內容也是差不多的,通常都是開篇來一段肉麻的問候,然後簡單說一下自己最近的情況,接下來的內容都是在給張虹加油打氣。從這一封信的內容來看,在介紹自己最近情況的時候,提到了國外的大學,所以我這時候才確定這些信件的收寄雙方,正是杜先生和張虹。接連讀了好幾封,內容也都差不多一致,我沒讀完一封就遞給胡宗仁一封,並且讓他把信件按照落款的時間順序排列起來,在我讀到最末一封,也就是杜先生這堆寫給張虹的信件裡的最早一封的時候,卻突然讀到了一點不對味的感覺。
杜先生在這封信裡,並沒有先肉麻一陣,而是說自己已經很累了,非常疲倦。信中間有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寫道:「漸漸開始不習慣這種扮演兩種身份的生活,這樣的生活已經開始影響到我該過的日子。我並不是什麼天大的好人,我只是一個習慣撒謊,卻又不肯承認撒謊所造成的惡果的人。如果有一天可以回到從前再選擇一次,那我會選擇做個冷漠的路人,或許那才是真實的自己。」
這句話非常文藝,且裝逼的意味十足,我想杜先生一定認為他自己很小清新。不過在這段後之後,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張虹勸慰,鼓勵,語氣上似乎是在得知了一些張虹的事情後,知道她有所抱怨,於是想方設法的開導她一樣。不過這封信的末尾用括號寫了另一排字,內容是:「我不知道這封信是否會寄,也許寫完之後,我才發現這只是我長久以來的習慣罷了。」聽上去有點自嘲,好像是在說,我知道我是個傻逼,我就是喜歡一傻到底一樣。
胡宗仁對我說,這杜先生心思好細膩啊,而且哄女孩子真是一套一套的,我開始有點喜歡他了。我哼了一聲說,你的口味還真是變得快啊,最早認識你的時候你覺得女人很麻煩,認識付韻妮以後你又開始喜歡那種被她蹂躪的感覺,這會兒倒好,開始對男人也有興趣了。我故意說付韻妮,完全是因為趙婧在場的關係,我必須提醒胡宗仁,不要做什麼愚蠢的事情。誰知道胡宗仁根本就沒察覺到我的重點,而是哈哈大笑著說,也對哈,我口味真獨特,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想到杜先生寫信時那溫柔的模樣,就讓我莫名的興奮…
我白了胡宗仁一眼,然後用口型對他說了句開頭字母是SB的詞。
看完全部信件,思路也漸漸開始有點清晰起來,雖然疑問重重,而這些疑問估計全世界目前也只有杜先生或者張虹的鬼魂來解答了。從這些信的內容來看,杜先生的語氣比較曖昧,似乎是在把張虹當成一個和自己相隔很遠的戀人,而兩人之所欲選擇了用書信的方式來往,並不是打不起電話或發不了郵件,因為從杜先生的信內容裡能夠讀到他之所以寬慰張虹是因為張虹曾跟他說過某些事情,而這些事是近期發生的,所以極有可能兩人除了書信以外,還有電話往來。
所以他們之間最初的關係,應當是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