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婧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比我還要覺得驚訝。她問我為什麼香灰可以顯出人形,是因為香灰具有靈性嗎。我告訴她,香灰是焚燒後的產物,而焚燒的載體卻是香,香除了可以敬神之外,也用於拜鬼,所以意有所指的東西即便是化為灰燼也會和靈魂產生關聯。鬼魂原本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就好比冬天脫毛衣的時候會炸出火花,或者是經過摩擦後的塑料筆筒能夠吸起小紙片一樣,本身兩者都不是具有磁性的東西,但是經過一定方式的處理後,就會發生這樣的現象。我接著告訴趙婧,香灰比一般的灰塵還要輕,並且遇到和周圍環境不一樣的磁場的時候,就非常容易聚集。車上曾經有那個鬼魂的蹤跡,所以吹香灰的時候才會沾上,例如有一個鬼魂用手在鏡子上按了一下,吹香灰的話,就能夠準確的在鏡子上留下一個沾滿香灰的手印,如果說羅盤和火焰是用於測算鬼魂的方位和凶悍程度的話,吹香灰則是一個非常簡易的使得鬼魂停留的痕跡更為具象的方式,也是測靈的方式之一。
趙婧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接著問我,那這香灰是供奉過的香灰嗎?我對她說,尋常人不會有事沒事就燒香,香對於鬼神來說,是一種食物,道理和米粒與淨水是相同的。香相對來說更特殊一些,它往往有一定的預示作用,許多門派都有燒香的習慣,而大部分禮儀中的香數量都是三支,三支香同時點燃後,根據燃燒的快慢,木棍捲曲的方向,煙霧是打旋還是被吹散等等,都是有一些說明含義的。這種方法,稱之為「照香頭」,也是最古老的一種問凶吉的辦法。我接著告訴趙婧,這裡使用的香灰,其實都是我平日裡祭拜祖師爺的時候燒剩下的,即便如此,就算是尋常香灰,也能有同樣的功效,因為當我們燒香的時候,我們根本無從得知自己到底是拜到了神,還是拜到了鬼。
很顯然,以前絕少有人這麼跟趙婧說這些道理,所以直到我看來,趙婧在我們面前耍過的一些招數,儘管威力很大,儘管耍起來很帥,但是趙婧並未得到其根子上的精髓,十等分的話,她至少有七分都是只學了個把式,依樣畫葫蘆,其原理作用自己卻瞭解得很少。而由於我也預感到我們和趙婧之間的關係很可能到與軒轅會劃清界限以後就會終止,與其到時候互相不爽滿肚子糟心,還不如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提拔一點算一點,將來興許還能替那些老百姓辦點好事。
跟趙婧解釋完這一切後,我又繼續在車裡車外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下什麼,我甚至還鑽到車身底下檢查輪轂和傳動軸,由於這款車的底盤比較低,所以我也只能盡可能長的把自己的手伸進去,卻依然沒有發現其餘的動靜。於是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後,然後開始思考。思考的內容,則是剛才在羅盤上察覺到的這種靈動,含有憤怒的靈動。
從床上那個老太太對冷先生的態度來看,她雖然覺得自己倒霉被撞車了,但是由於冷先生處理得及時,所以她對於冷先生非但沒有憤怒的意思,甚至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則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咄咄逼人的想要詐冷先生的錢,而且從冷先生的交代和我們親眼剪刀那個女人的態度來看,她們母女間的關係似乎算不上很好的那種,否則的話,誰會拿自己的爹媽當成賺錢的工具呢?而老太太對女兒的做法卻有心阻止但無能為力,從這個角度來分析的話,這個女人平日裡是不怎麼聽老太太的話的。
其實在我的角度來看,事情擺在面前,就是這個女人貪圖錢財,這本身不是件什麼光彩的事情,但是人家的家事,我們也無力阻攔,大不了就是在道德上譴責一下她而已,但是譴責能有個屁用,如果冷先生這次真的如願賠償了,保不準這女人將來還要唆使自己的媽媽去故意碰瓷呢。當我正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冷先生的車突然嗚嗚嗚的叫喚了起來。
這一下把我給嚇到了,因為地下車庫本身比較昏暗,加上又幾乎沒人,所以當車的警報響起來的時候聲音很大,並且是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於是當我正打算摸摸車鑰匙看看是不是讓我給碰到了的時候,卻發現鑰匙並不在我身上,而是被我放在了車上。雖然我知道這款車是遙感的,不用插鑰匙只要在車內的範圍裡車子一樣可以啟動,但是我和趙婧都站在外邊,誰會去碰這個鑰匙呢?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突然緊張了,於是對趙婧做了個小心的姿勢,我自己則一下子閃到了駕駛室的這一側,迅速在自己的左手手心畫上了當初黃婆婆給我的一個無字決,然後把手掌按在了玻璃上。
所謂無字決,並非真的沒有字,而是只有一個「無」字,這個字對於佛家來說是很常用的一個字,加之此字本身的寫法與含義,幾乎可以包羅萬象。而黃婆婆當初在給我拍下無字決的時候,在「無」字的最後一點上將筆畫延伸了出來,形成了許多螺紋圈,圈住了這個字,配以咒語和手勢,就是一種克制鬼魂,逼迫鬼魂現形的法寶。而當我把手按在玻璃上,一邊唸咒一邊密切注意車子周圍的時候,隨著報警時候車子那一閃一閃的燈光,經過牆壁和別的車輛反射光芒後透入了冷先生的車內,我突然看見副駕駛上坐著一個老太太,她的背並未靠著座椅,而是好像小學生靜坐一樣,挺得筆直,雙腿剪刀型交叉著,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而且它只有在燈光閃爍的時候才會被我看到,期間儘管只有短短的零點幾秒,但是人的眼睛是很奇怪的,這點時間已經足夠把這整個畫面深刻的印在腦子裡,而且我也發現,它雖然穿著打扮和病床上的老太太非常相似,但是長相卻有點不同,或許我不能確定是同一個人,因為眼前的這個特別瘦,而且皮膚很白,相似是很相似,但是卻更像是我能夠想像到的這個老太太死掉後屍體的模樣。
它隨著燈光的閃爍隔著車窗看著我,並沒有移動自己的身體。而我雖然害怕但是我知道在無字決的作用下,這個密封的車身就好像一個容器一樣,輕易它是逃不出來的,起碼它如果要逃走的話,我會提前發現才對。於是我強作鎮定的反覆唸咒,直到警報聲停止後,那個鬼魂也隨之不見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沒有打開車門,而是在幾扇窗戶上都用香灰沾了口水畫上了敷,甚至包括那個大得有些沒有天理的天窗。接著我繞到了副駕駛的門外,試探著用羅盤測量了一下,發現病沒有什麼動靜,於是我讓趙婧站遠一點,鼓起勇氣打開車門,拿了鑰匙後迅速鎖門,接著再在車子周圍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多餘的鬼魂跑出來以後,我才和趙婧一起回到了樓上病房。
但是回到病房以後,我卻驚呆了,因為胡宗仁拉上了老太太這邊的布簾子,然後我走進去一看才發現,他竟然把那個女人的兩隻手併攏,然後捆在了她自己坐的那個凳子的腳上,這就導致她的樣子顯得很滑稽,就好像在彎腰摳腳一般,但卻對著胡宗仁敢怒不敢言的瞪視著。
於是我趕緊問胡宗仁,你這是幹什麼,怎麼就把人給捆上了。你這不是亂來嗎咱們現在什麼都沒弄明白你就把人給得罪了,你還要不要繼續辦事了?胡宗仁氣呼呼的說,我也沒辦法,這女人太呱噪了,煩死我了,還不聽招呼,一副自己多了不起的樣子,我氣不過。我對胡宗仁說,你再氣不過也不能這麼隨便綁人啊,萬一她待會撒潑起來怎麼辦。當然我這句話是小聲跟胡宗仁說的。胡宗仁氣鼓鼓的說,綁了就綁了,又不是頭一次綁人,上次那個小賊不聽話,我不但綁了,我還打斷了他的手,挑了他的手指甲蓋呢!說完他指著那個女人說,你要是再跟我橫,我照樣這麼對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胡宗仁的這句話說得很大聲,他是故意虛構了一個自己虐待別人的故事來嚇唬這個女人,加上他本來就不面善,而且這麼惡狠狠的一說,果然,那個女人一下子就軟下來了,垂頭喪氣,要哭要哭的感覺。
於是我走到她身邊對女人說,你就老實給我呆著,別搗亂,我們把事情問清楚了,你要死表現好就不帶你回警察局。那女人趕緊點點頭,看樣子是真的怕了胡宗仁了。我白了胡宗仁一眼,對他裝模作樣的大聲說,今後你要是再這麼對群眾,我就槍斃了你!
是!李色兒!胡宗仁也裝模作樣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