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噩耗
「我們從老遠的地方來,一個,是看看老爺子,第二,有些事情,想請教您老一下……」
「青林過去有幾年了,從來沒見他的朋友過來看我。」老瞎子的腰桿子佝僂著,站的不是那麼直,畢竟八十的老頭兒了,他垂下了眼皮,拄著拐棍道:「你來問事才是真的吧?」
「這個,我們確實疏忽了,做的不好。」金瓶梅有些慚愧,道:「有些事請老爺子指點一下,我們帶了小小的孝敬……」
金瓶梅知道騙不過老瞎子,所以乾脆就說實話了,已經被人看破,再遮遮掩掩的,會讓對方更反感。他所說的孝敬,就是酬金的意思。
「一天饑飽都是三頓,我的日子過的去,孝敬你帶回去。」老瞎子拄著拐棍就『摸』『摸』索索的朝屋裡走:「我什麼都不知道。」
「老爺子。」金瓶梅緊走了一步,跑到對方面前,道:「老爺子,這是救命的事,您通融一下。」
老瞎子沒有表態,但攙扶著他的那個『女』人就忍不住了,低著頭對老瞎子說:「爺,是他的朋友,要是能說的話,你就幫幫他們。」
老瞎子搖頭,那『女』人就紅著眼圈勸,看到這些,我就明白了,我們跟『女』人素不相識,她肯幫我們,完全就是因為金瓶梅那個已經死去的姓槐的朋友,這個『女』人對姓槐的,彷彿非常的在意。
金瓶梅是多『精』明的人,知道這個『女』人是老瞎子的軟肋,因為『女』人開口一求,老瞎子就動搖了。他馬上撿著動情的話一套一套的說,那『女』人的『性』子很溫潤,但似乎也是個強脾氣,她求了幾次,老瞎子不肯點頭,『女』人就要掉眼淚的樣子。
「好了。」老瞎子顫巍巍的一轉身,很無奈的擺擺手:「他就是你的一塊心病,什麼時候提起來,你都是這樣。」
老瞎子終於鬆口了,讓我們進屋,但是他把話說的很明白,我們要問的事情,他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的,也不一定能說。
「我這個朋友,有點小『毛』病,老爺子幫著給看一下。」金瓶梅把我朝前推了推,正好就站到了老瞎子面前。
老瞎子自然是看不見我的,耷拉著眼皮,耳朵不易覺察的動了動。他一言不發,我也站著不敢『亂』動。不得不說,這個老瞎子果然不尋常,我站在他面前,隱隱中能感覺到老瞎子身體裡彷彿有一股看不見的氣,一下子把我給罩住了。這種感覺就像是遭遇到了一個強大的氣場,我站的很不自在,『腿』腳微微的發軟。
足足過了有十分鐘時間,老瞎子身上那股無形的氣一下子消失了,他又翻了一下眼皮子,淡淡道:「你眼睛有『毛』病。」
我頓時一驚,心說老瞎子絕對不是那種神棍之類的人,他有本事,而且是大本事,瞎著眼睛竟然就能看出我的眼睛有問題。
「老爺子,他眼睛是什麼『毛』病?」
老瞎子不理會金瓶梅,他不停的輕輕撫『摸』拐棍上的龍頭,突然問我道:「你有沒有殺過人?」
「沒有。」我被問的一愣,但是條件反『射』般的就回答出來,這個問題太敏感,不管是誰問出來,我都會這麼說。而且,我確實沒殺過。
「實話?」老瞎子眉頭皺了皺,他顯然對我產生了懷疑。
「老爺子怎麼問,你就照實說。」金瓶梅怕把事情『弄』砸,惹老瞎子不滿,就在旁邊教導我。
「真沒有。」我一下也急了,這種大帽子是隨便能扣的?沒有就是沒有,這個必須要說清楚:「傷過人,沒殺過。」
老瞎子低下頭,似乎在考慮什麼,他的臉就像一顆核桃,看不出他的表情。他低頭想了想,道:「那就怪了。」
「怎麼?」
「你背後有東西。」老瞎子微微抬起拐棍,朝我指了指。
我心裡頓時就『毛』了,下意識的轉身看。不過,隨即我就明白,可能是理解錯了老瞎子的話,他所說的背後有東西,並不是說有什麼髒東西跟著我,而是我的後脊樑上有東西。
「這個不會吧。」我理解了老瞎子的話,當時就反駁道:「天氣熱,我每天都洗澡的,背後有東西的話,不會看不見。」
金瓶梅也在旁邊點點頭,這兩天我跟他還有趙英俊大胖子住一起,幾個大老爺們,沒什麼忌諱,沖完涼下半身圍塊浴巾就出來了,都光著脊樑的,就算我看不見,他們幾個也沒理由看不見。
「脫了你的褂子,過來。」老瞎子坐著沒動,把手裡的拐棍放到一旁。
我脫下身上的短袖,站了過去,老瞎子把我翻了一下,背對著他,接著,他就伸出手,在我後背上用力的搓,他這麼大的年紀了,手勁竟然很大,而且手掌一層老繭,搓澡巾似的,搓的我後背生疼,還不敢出聲。
大概過了五分鐘,老瞎子停下手,旁邊的金瓶梅望著我的後背,臉『色』就微微變了。我意識到,我的背上真有什麼東西?但我自己不可能看到,金瓶梅就用手機拍了一下,讓我看。
接過手機的那一瞬間,我的腦袋轟的就大了一圈。手機的像素很高,照片拍攝的非常清晰,我看到我的後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眼睛。
「東西在皮『肉』下面,現在看不到。」老瞎子重新坐好,拿回自己的拐棍,道:「至多過上半個月,就會『露』出來。」
我已經無心聽這些了,因為心裡的驚恐已經掩蓋了一切。背後出現一雙黑『色』的眼睛,我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是鬼影詛咒經過第一步壓制失效之後,將要最終發作的前兆。
這怎麼可能?自從上次去過黃婆那裡之後,我憐憫陳雨中了詛咒,同時又暗自慶幸,自己對鬼影詛咒好像有免疫力,因為我的眼睛裡沒有那種鬼影子。但是後背上出現的黑『色』眼睛瞬間就打碎了我的信心,詛咒在我身上好像發作的特別快,沒有第一步壓制的機會,直接就要最終發作。
我的手開始發抖,額頭上也開始落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鬼影詛咒最終發作之後,會是什麼樣子?丘道士地下室關著的那個人,還有爛臉乾屍劉一山,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我真的變成那個樣子,我覺得我不會有劉一山那樣的勇氣硬『挺』著活下去。
「老爺子,有沒有什麼破法?」金瓶梅看了我一眼,問老瞎子道:「還有,他的眼睛裡,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只能看到他眼裡有東西,那東西在『洞』裡藏著,看不清爽。」老瞎子搖搖頭:「至於他背後的東西,我破不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本來覺得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但老瞎子這麼一說,我就感覺後背的皮『肉』下面好像有什麼在慢慢的蠕動,疼而且癢,非常難受。我有點恍惚,慢慢的坐到金瓶梅的旁邊。我就像一個病人,剛剛從大夫手裡接過了癌症晚期的診斷書一樣。
我還年輕,我還有事要做,我不想死。
我突然間想到了陳雨,我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曾經很憐憫她,憐憫她在這樣的年紀就中了詛咒,遲早會面對死亡的威脅。但我怎麼可能想到,我的情況比她更嚴重,卻還想辦法在安慰她,讓她振作,讓她想開點。
一直到我背後的眼睛被老瞎子看出來,我才知道,應該振作和想開點的,其實是我。
恍惚中,金瓶梅拍拍我:「到外面去休息休息,我跟老爺子談一下。」
我感覺自己的雙『腿』灌滿了鉛,無比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艱難。我慢慢的走出屋子,那個『女』人正在天井的葡萄架子下擇菜,看見我出來,她給我拿了凳子,又給我一杯涼茶。這的確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她看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估計知道是從老瞎子那裡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她一邊擇菜,一邊低著頭跟我說:「你還年輕著。」
我看著她,隱約能猜出她的一些事情,她肯定對那個姓槐的人有情,但對方死了,剩她一個人自己熬著,照顧老瞎子。這未嘗不是一種煎熬,不過她一直在承受。
「我問你件事。」她擦擦手,抬起頭,話還沒出口,她的眼淚就下來了,強忍著哭聲,很小聲的問道:「你跟他認識的對嗎?他走的時候,你在他身邊嗎?他走的苦不苦?」
我知道她說的「他」,無疑就是那個姓槐的地眼。對於這個人,我也是剛剛聽金瓶梅說起來的,但是我看著她的淚眼,不由自主就道:「認識的,他身體不好,但走的時候很安詳。」
「謝謝,謝謝……」那『女』人接著就說不出話了,端著菜籃子跑到廚房,我知道,她肯定是背著人去哭了。
又過了十來分鐘,金瓶梅出來了,對那『女』人道了謝,然後離開了院子。我知道,他會找老瞎子問一些我的事情,只不過怕我當面承受不住,才把我支開的。
「我問你,你說實話。」我在院子『門』口就把他拉住了:「我還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