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我和死去的隊友相聚了……
早晨我們去「下棋」的時候,魏早把手槍還給了我,我沒有把它交給章回。鬼知道警察是不是他殺的。
我對他叮囑了一些話,然後走回了帳篷。
我發現一個重要問題——這地方有水有草,但是沒有蚊子,一隻都沒有,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現象讓我感覺有點恐怖。
漿汁兒和孟小帥正在說話。
漿汁兒已經找到了「雙魚玉珮」的資料,我躺在睡袋上看。
漿汁兒拿來了幾個蘋果,
正用刀切成一瓣瓣。孟小帥打死都想不到,這把刀本來是用來殺她的。
現在,這對情敵變成了聯盟。
孟小帥說:「我不知道,他和你好了那麼多年啊。」
漿汁兒說:「想起來真不值!」
孟小帥說:「狼心狗肺的人,果斷放棄。」
漿汁兒說:「現在被困在這兒了,要不然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孟小帥說:「我怎麼感覺你還喜歡他呢?」
漿汁兒說:「胡說。」
孟小帥說:「我感覺挺對不起你的。」
漿汁兒說:「跟你沒關係。」
孟小帥說:「要不,我找個男朋友,你把他勾引走,我們就扯平了。」
漿汁兒說:「你別不靠譜啊。」
孟小帥說:「對於我來說,男人才不靠譜。」
我說:「嗨嗨,無視我存在?」
孟小帥說:「周老大是魅力大叔,當然例外了。」
我心滿意足,繼續看資料,越看越心煩。漿汁兒很粗心,她把所有跟帖都複製下來,各種水貼,各種罵人,看起來很累。
終於,我把電腦還給漿汁兒,鑽進了帳篷裡。
孟小帥和漿汁兒聊到了很晚。找到了水,大家的心情一下踏實了許多,很多人在說話。我也一直沒睡著,心裡擔憂著郭美。
將近半夜的時候,營地裡終於安靜了。
沒有風。偶爾能聽見湖裡有什麼東西在冒泡兒,也許是魚。
我知道,那不是一個普通的湖,湖裡有東西躺著,不知道是不是在聆聽著我們營地的動靜。
魏早說,那個雙魚形狀的東西在發光,什麼東西會發光?也許那東西只是淺色的,陽光透過湖水,照在它身上,看起來像發光。
它是什麼材質呢?
不可能是木頭的,不然早爛掉了。也不可能是金屬的,金屬早上銹了,不可能是淺色。它會不會真的是兩條相依相偎的魚呢?
有那麼大的魚嗎?
這個湖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沒人發現它,驚擾它,魚一直在長……
它會不會是兩扇對開的門呢?
它下面是什麼?
神秘的通道?通往某個深埋地下的遺址?
我們應該潛到湖底去探個究竟。
可是,湖水太深了,我們沒有潛水設備,甚至找不到一根長點的管子,這就注定我們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它,卻不能接近它……
想著想著,我有點迷糊了。
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我抖了一下,又清醒過來。
張回死了。
按照死亡名單順序,接下來就是我了。
我摸到了枕頭下的七七式手槍,抓緊它,把手縮回了睡袋。
我最自然的姿勢是右手抓槍,放在胸前,可是,這樣的話槍口就朝著左側了,漿汁兒和孟小帥在那個方向。我用左手抓槍,槍口朝著右側,可是,一旦有突發情況,我就很被動。我繼續用右手抓槍,把槍口朝向了腳下。
我不確定,半夜的時候我滾來滾去,手槍會不會走火,射中我自己。我想,大家跑過來之後,說不定會在我身旁看到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最後,我又把手槍塞進了枕頭下。
我睡著的時候,已經將近後半夜了。
我做夢了,夢見我背著所有人,在夜裡潛入了湖中,想去看看那個雙魚形狀的東西。
湖底一片漆黑,那個東西隱隱發著光,給我的感覺有點邪惡。我越潛越深,它始終那麼大,好像我下沉它也下沉,一直與我保持著那麼遠的距離,無法接近。
我想浮出來了,可是我潛得太深了,上面也一片漆黑,我拚命游,怎麼都浮不出水面,我快要憋死了……
我睜開了眼睛,下半臉被人摀住了一個東西,我想去抓槍,全身卻沒有一點力氣了,像一根羽毛。
我知道,輪到我了!
我多希望這是夢中夢,再次醒來,聽見漿汁兒和孟小帥圍在我旁邊,大聲叫著我的名字。
可是,這不是夢。
我昏昏沉沉,眼皮都睜不開,被一個人背著,在荒漠上奔跑。
章回在哪兒?
難道他沒看到有人溜進營地嗎?
我只剩下一縷意識,努力分辨著這個人的腳步聲,他的腳下是沙子,不是鹽殼。我想辨別方向,至少記住營地在哪邊,可是,他忽左忽右,很快我就暈頭轉向了。
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醒著還是昏著,那只是他奔跑的習慣。我的腦袋耷拉在他的右肩上,他是赤裸上身的,我感覺他汗毛粗大,有一股鹽殼的鹹味兒。
我想記住他在沙漠上奔跑了多長時間,可是我做不到,因為我時而清醒時而昏迷,腦袋跟灌了漿糊似的。
有那麼一次,我甦醒過來,發現我趴在他的背上,就是說,他在四肢著地奔跑。
是他,還是它?
強烈的恐懼籠罩了我的心。
我掙扎著想翻到地上,全身依然軟塌塌,根本用不上勁兒,有點類似鬼壓床。
我忽然感覺,也許衣舞是幸運的,至少她是自己了結了自己,我卻不知道我會怎麼死去。
他們會不會拿我做什麼試驗呢?比如服下什麼植物的毒素,然後就像網上說的那樣,變成喪屍,只有大腦的某根神經活著,回到營地,把同伴一個個咬死……
也許,我返回之後,從表面上看,我並不是喪屍,跟正常的周德東一模一樣,他們激動地接納了我,我甚至具備撒謊的能力,我編個故事,矇混過關。
到了晚上,我跟漿汁兒和孟小帥正常聊天,還叮囑她們一定要把帳篷門簾繫好,她們檢查了一下,表示沒問題。
然後,我們都躺下來。
孟小帥先睡著了。
我在等待,等待漿汁兒睡著。
那時候,我可能具備了某種特異功能,可以從她們的呼吸中分辨她們有沒有睡熟。
終於,漿汁兒也睡著了。
我還可能看見她的夢,她真的做夢了,夢見營救我們的飛機來了,她在飛機上親了我。
我要下手了。
不,我要下口了。
我要先咬死孟小帥。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在變成喪屍之前,已經有點喜歡漿汁兒了,於是我把她放在了孟小帥之後。
另外,孟小帥比漿汁兒高大,她的抵抗會更強烈。
還有,和漿汁兒比較起來,似乎孟小帥的肉更嫩一些,更香一些。
於是,我慢慢坐起來,爬到孟小帥腦袋上,輕輕撩開她的長髮,露出白嫩的脖子,我注視了一會兒,一口咬下去……
她低低地叫了一聲,突然掙扎起來,我死死按住她,開始喝血,她使勁蹬腿,終於不動了。
喝了血,我精神煥發。
漿汁兒睡得很沉,她竟然沒醒。
我慢慢爬到她的腦袋前,盯住了她的脖子……
我答應過她,做我的妹妹。面對熟睡的妹妹,我下得去口嗎?
我不願意往下想了。
馱著我的這個人,也許不是把我送到某個地下遺址,而是把我送到外星去,那個地方和地球相距億萬光年,漿汁兒想找到我,需要地球毀滅再重生無數次……
我昏昏沉沉又失去知覺了。
這個人好像背著我奔跑了一個世紀。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了火把。
接著我聞到了古墓和麻黃素的味道,這當然不是房子,正常房子3米高,這個地方差不多1.80米高,很壓抑。正上方是土頂,很平整,似乎有斑駁的彩色。我左右的視野更狹窄,兩旁是弧形的胡楊棺木,幾乎是夾著我,我躺在陰冷的棺材裡!沒有蓋棺蓋,我使勁仰起頭,看見了頭頂那個木牌——周德東之墓。
我終於到站了。
有人走過來,舉著火把照著我看,火把「啪啦啪啦」響,有個火星迸下來,掉在了我的脖頸上,很疼,我的身體依然動不了。
我死死盯著舉著火把的這個人,他不是那個混入我們團隊又消失的「鄭太原」,很陌生。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把我背回來的。
從面相看,他就是一個人,年齡大約五十多歲,短髮,已經灰白了,兩隻眼睛很亮,鷹鉤鼻子,大嘴叉。
我在等他說話。
我希望他說人話。
只要不是異類,我就可以談判。
他說話了:「衣舞已經來了,躺在第一個位置上。號外也來了,躺在第二個位置上。徐爾戈……」
說到這裡,他回頭問:「徐爾戈運到了嗎?」
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運到了。」
我感覺這個聲音很熟悉!他是誰?「鄭太原」?不是不是……
那麼,他是誰?
我們埋葬那三個同伴的時候,分別在墳上插了工兵鏟,放了香梨和囊,等於給他們挖墳留下了標記!
這個人接著說:「噢,徐爾戈就躺在你身邊。他們會跟你做伴的。」
我想說話,可是我說不了。
我只有眼睜睜地看著他。
他又一次回過頭去,說:「他該怎麼死?」
又一個蒼老的聲音說:「我來。」
我的腦袋「轟隆」一聲。
我要完蛋了。這不是電影,關鍵時刻總會出現轉機,現在,我躺在羅布泊某片區域的地下,我要死在這裡了。
我的隊友們很遙遠,他們肯定還在酣睡。蘭城離我很遙遠,這時候大街上也沒什麼人了。正常的世界離我很遙遠,甚至不在同一個時間裡……
一個老者走過來,此人說不定有100歲了,那張臉老得嚇人。他彎下腰來,在我的心口摸了摸,似乎在找穴位,那雙手又粗糙又冰冷。摸著摸著,他俯下身來,聽我的心音,突然,他直起身來說:「我的天!他是自己人!」
又一個人立即湊過來,驚訝地說:「啊?」
他就是那個聲音很熟悉的人。
他在我眼前出現之後,我愣了一下,接著就天旋地轉了——這個人年齡跟我一般大。這個人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