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她有罪沒罪?

  燒掉那張畫,現在是我們全部的希望。

  它怎麼可能落到令狐山手裡呢?

  章回說:「米豆被轉化之後,第一個任務就是離開羅布泊,去找那張畫……」

  我說:「等等。令狐山怎麼知道那張畫的秘密?」

  章回說:「不清楚,我猜是季風無意中洩露的。」

  我說:「令狐山為什麼要找那張畫?」

  章回說:「他不想讓我們燒掉它,他希望迷魂地永遠存在,這是他們類人的屏障。」

  我說:「類人有辦法離開羅布泊?」

  章回說:「令狐山一直在騙我們,那個太陽墓塌了,還有另外的神秘通道。」

  我說:「這個人年齡不大,心機太深了。」

  章回說:「你們猜,誰拿著那張畫?」

  我想了想說:「小5?」

  章回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昨天夜裡,米豆說夢話,我聽見了。」

  章回說:「小5和碧碧一直住在若羌,等著下一次進入羅布泊。那張畫一直由碧碧拿著,不過,最後還是被米豆偷走了……」

  我說:「她記得路嗎?」

  章回說:「她說她被蒙著眼睛,但是我覺得她在撒謊,不論我怎麼問,她死活都說她不知道路,現在我們就卡在這兒。」

  我說:「她這不是坦白,而是給我們報喪來了……」

  章回說:「周老大你放心,天亮之前,我肯定讓她說出來。」

  我說:「她現在……身體怎麼樣?」

  章回說:「我不會傷害她致命部位的。」

  孟小帥說:「章回,你結婚之後不會打老婆吧?」

  章回喝了一口水,對我說:「我去了。」說完他就朝外走。

  漿汁兒突然喊了聲:「章回!」

  章回回過頭來。

  漿汁兒說:「你不能再折磨她了。」

  章回說:「你有更好的辦法?」

  漿汁兒看了看大夥兒,眼圈兒濕潤著說:「我們有什麼權利這麼折磨一個人?她犯了什麼錯?」

  章回說:「她不說出那條通道,我們就得死在這兒。」

  漿汁兒說:「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章回說:「漿汁兒,你到底站在誰的立場上啊?」

  漿汁兒說:「我們都是女人,我看不下去。」

  章回說:「她偷走了那張畫,就是要把我們置於死地,你還同情她?」

  漿汁兒說:「也許她並不知情,只是服從令狐山的命令。」

  章回說:「她還害死了她的情人,並且喝了他的血。」

  漿汁兒說:「當時他們兩個人商量一起出石頭,可是她出了剪子,你說誰在害誰?」

  章回說:「你幼稚了,她太瞭解勺子的自私了,她肯定早就想到他會出布,所以才出了剪子!而勺子這次偏偏沒有自私,他認為對方也許會犧牲自己,出剪子,所以他主動出了布……」

  漿汁兒說:「你別繞了,我已經暈了——不管他們做出了怎樣的選擇,都屬於道德範疇!大哥,兇手不是她,兇手是令狐山!」

  章回說:「她現在是類人,類人就是我們的敵人。」

  漿汁兒說:「那是她的意願嗎?她曾經和我們一樣,是個人!她是被強迫轉化的!」

  章回說:「你是說,她不是我們的敵人?那她來我們營地幹什麼?」

  漿汁兒說:「她來我們營地之後,除了睡了一覺,她幹什麼了?」

  章回說:「如果有機會,她會幹掉我們所有人。」

  漿汁兒說:「你這是假設!你這是莫須有!」

  章回說:「好吧,就算她沒有任何錯,在變成類人之前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她是個詐,騙,犯!」

  漿汁兒說:「就算她是詐騙犯,我們有權利囚禁她嗎?我們有權利給她上酷刑嗎?」

  章回攤了攤手,說:「我不是個劊子手,我只是為了大家。」

  大家都看我。

  老實說,在這個特殊的環境裡,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人類總結了幾千年的行為標準已經失效,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也不知道了。沒有準繩。

  我說:「章回,不要再折磨她了。我們關著她,讓她明白一個事實,我們出不去,她也活不了。看看她會不會回心轉意。」

  章回說:「沒問題。」

  這天晚上,章回站崗。

  我睡不著,走出了帳篷。

  如果說羅布泊的白天是火,夜晚就是冰。我甚至披上了一件紅色灰紋衝鋒衣。

  現在,漿汁兒睡一個帳篷,孟小帥睡一個帳篷,白欣欣睡一個帳篷。

  漿汁兒和章回辯論完之後,回到帳篷還哭了一場,不知道是覺得自己委屈,還是覺得米豆可憐。

  米豆在車裡,車裡黑糊糊的。

  不知道她是在睡著,還在在朝外窺視。

  章回在車附近轉悠著。

  我朝他走了過去。

  章回低聲說:「周老大,你怎麼還不睡?」

  我說:「我來問問,她吃東西了嗎?」

  章回說:「給了,一次給她4塊餅乾,比我們待遇都好。」

  我說:「她……解手怎麼辦?」

  章回說:「周老大,你太操心了,我們又不是托兒所的阿姨!」

  我說:「總不能不讓人家解手啊。」

  章回說:「我和她說好了,她想上廁所的話就把車燈打開,我就來了。」

  我說:「你一個男的帶她上廁所,方便嗎?」

  章回說:「她只能將就點了,我們又沒有女警察。」

  我說:「要不叫漿汁兒或者孟小帥陪她?」

  章回說:「她們看得住她嗎?她現在是個類人,說不定鑽進沙子就不見了。」

  我說:「你不提醒我,我總想不到她是個異類。」

  章回說:「如果她堅持不說,我們還有其他辦法嗎?」

  我說:「只有一條路了,讓她帶我們去找令狐山。」

  章回說:「我們早晚要跟他拚個你死我活。」

  我回到帳篷前,坐下來。

  空氣很涼,我大口大口地吸著。

  月亮掛在天上,圓圓的,白白的,中間沒有一絲陰影。我不確定它是真正的月亮,還是那個神奇的飛行物。

  沒關係了。

  我開始琢磨死亡,就像我要去見一個陌生人,提前預習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

  每個人都得死。但是我從來沒想到,我的終點會截止在西北這片荒涼的大漠上。

  最痛苦的死法就是被判了死刑,但是遲遲得不到處決,就像我們現在。

  我一直堅信,人死了後,意識並不會消失,就像夢裡的那種狀態。那時候,我們不需要穿衣了,不需要吃飯了,真正變成了永恆。

  如果真有下輩子呢?

  我希望做人,而且還做個男人。

  如果老天覺得我這輩子不夠善良,非要讓我變成一種動物,那我就做一隻麻雀吧。它們不凶狠,善於逃生,而且擁有無邊無際的藍天。

  風吹過來,撲到我的臉上,很疼。

  我仔細品咂著它的力道,這是活著的感受。過不了多久,我會躺下來,那時候我的身體就不再有知覺了,變成一堆只佔有空間不佔有時間的東西。

  沙子在沙子上移動著,似乎在竊竊私語,籌劃著怎麼把我掩埋。

  我使勁擼了一把臉,好像在告訴它們,我還活著,我還在喘氣。

  它們繼續在我身邊竄來竄去,根本不在意我。我經歷過幾個親人的死亡,有個心得,當一個人死到臨頭的時候,帶走他的那種東西就不再掩飾了……

  我使勁晃了晃腦袋,暗暗告訴自己——你不能輕言放棄,你應該做個強者!

  可是,四下看看,我竟然找不到對手在哪裡……

  早晨,我被一陣聲音驚醒了。

  我睜開眼睛,聽見了令狐山的聲音!

  章回大聲喝道:「你站住!」

  令狐山說:「我來找人。」

  我一下就爬了起來,漿汁兒也醒了,她驚訝地說:「令狐山?」

  我沒說話,一步就跨出了帳篷,果然,令狐山來了。

  他竟然是一個人!

  他穿著黑色T恤,軍綠色長褲,一雙旅遊鞋上全是沙子,辨不出顏色了。那頭棕色長髮似乎更濃密了,鬍子也長了出來,滿臉毛茸茸的絡腮鬍子。他的皮膚依然白皙。

  章回站在離令狐山七八步遠的地方,用射釘槍對著他。

  令狐山看見我出來了,朝我笑著擺了擺手。

  我說:「令狐山,你來找米豆嗎?」

  令狐山說:「我來找你。」

  我說:「你找我幹什麼?」

  令狐山說:「我來談判。」

  我說:「你不怕你有來無回?」

  令狐山說:「為什麼我會有來無回?」

  漿汁兒走出來了,她站在了我的旁邊,憤怒地說:「你設機關,殺了吳珉!」

  令狐山很嚴肅地說:「你們入室搶劫,卻反過來抱怨事主不該在家裡佈置陷阱?天下沒這個理啊!」

  我說:「先不說這個,你想怎麼談?」

  令狐山說:「我走了半宿,不能給我一瓶水嗎?」

  我回到帳篷裡,拿出一瓶水,扔給了他。他伸手去接,沒有接著,那瓶礦泉水掉在了沙子上。他彎腰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沙子,然後擰開,喝了幾口,說:「我要把米豆帶走。」

  我說:「你怎麼知道她被我們關著?」

  令狐山說:「按照約定,她昨天就該回到我們身邊的。」

  我說:「你覺得我們會放了她?」

  令狐山說:「我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我說:「什麼東西?」

  令狐山說:「那張羊皮紙的畫。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