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逆流而上

    話題一旦扯到法台寺上,就引起了我的許多遐想,事情好像又一次牽扯到了長生觀,這是我之前絕對沒有想到的。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鄭童講述自己對長生觀的所知,我始終覺得,那會是一個禁忌類的話題。

    鄭童是那種一旦把你當朋友就會言無不盡的人,講了很多,不過聽著聽著,我就覺得,他對法台寺的瞭解,似乎還不如我多,至少他不知道那裡曾經盤踞著一個叫做長生觀的組織。

    可是當時老神棍跟我提起長生觀時,並沒有講述更具體的情況,但鄭童知道的彷彿又比我想像的多,他知道法台寺的人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研究一些連現代人都無法觸及的事,不過很可惜,隨著法台寺的消失,不少東西也就此失傳。

    就這樣一路聊著,我們來到了目的地,那是個非常荒涼的地方,昔年的法台寺早已經湮沒在時間還有風沙中,只剩下了些許殘垣斷壁,但就連這些殘垣斷壁,我都不能親眼目睹,在快要靠近法台寺遺址時,鄭童就讓我小心一些。

    「遺址絕對不能靠近了。」鄭童用望遠鏡朝遠處看了看,神色謹慎。

    「為什麼?」

    「那個地方,在之前發生過一些事,已經被官方接管了。」鄭童指著那邊對我道:「看上去,好像跟一塊荒地似的,但只要我們敢靠近,就會惹上大麻煩。」

    「那要怎麼辦?」

    「會有辦法的,跟我來吧。」

    我們調轉了一下方向,朝法台寺另一端走,他要帶我做的事可能很隱蔽,所以鄭童沒有喊任何幫手,就我們兩個拖著一些東西在徒步行進。走著走著,鄭童就開始分辨,可能在尋找一個既定地點,在這種荒涼的戈壁上,沒有什麼很明顯的參照物,如果不是記憶力很好或者印象很深刻,那麼既定地點極有可能會迷失在腦海中。

    不過很明顯,鄭童對某些地方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他帶我走到了一片看不出任何痕跡的荒地上,然後略微目測了一下,就掏出兩把折疊鏟,招呼我一起挖。我們並不是在挖坑,而是把地表上一層沙礫和土挖掉。

    隨著挖掘的深入,我漸漸知道了他要我挖什麼。我們挖出了一條大概有半米寬的痕跡,那條痕跡就好像一輛很沉重的汽車壓過這裡,留下了深深的輪胎印記。在這條印記中,有許多繁複的花紋,那些花紋有一種古樸和陳舊的感覺,我接觸過許多許多文物以及古跡,但我肯定,這種花紋我沒有見過。

    「知道吧,這種印記在過去,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東西之一。」鄭童干的熱火朝天,擦擦額頭上的汗,對我道:「危險之極。」

    「致命的危險?」我被他說的有點慌。

    「可能不致命,但非常可怕。」他解釋道:「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些印記是何人的手筆,但我估計,十有**是法台寺那些人過去遺留下來的。」

    這種奇怪的印記的作用,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任何接近這裡的人以想像不到的方式傳送到時間的河流中,沒有固定的目標,在下一刻,被傳送者可能就出現在任何時間角落中。

    「想像一下吧,你從自己熟悉的世界猛然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連時間都脫節了,你誰都不認識,什麼都不知道,更要命的是,你可能永遠無法回到屬於你自己的世界和時間中去了,你會在哪兒終老而亡。」鄭童道:「那個過程,漫長而痛苦,如果一下子就那麼死掉了,或許還會是一種解脫,但你還活著,並且要忍受。」

    「確實很痛苦......」我有點不敢想像下去了。

    要干的活還有很多,我們一邊干,鄭童一邊繼續對我解釋,在這種印記剛剛被發現的時候,沒有人瞭解它的內涵,鄭童之所以瞭解這麼多,是因為他過去接觸過。在之後,他的生活平靜了,可能閒的有點無聊,就和另一個朋友著手研究這些。以前,印記的作用完全不由人掌控,一個意外就可能會觸發傳送,不過現在,鄭童已經掌握了很多。

    我們兩個挖了很久,才把整個印記完整的挖了出來,那是一個巨大的六角形的印記,花紋多的難以計算。接下來,我們坐在旁邊抽煙休息,鄭童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項,他有相關的經驗,甚至連我逆穿時間之後所要遇到的事,都做了很詳細的安排,我一一記了下來。

    不用他多解釋,我已經隨著他的講述想像出來,我要經歷的,可能是人生中從來沒有過的,如同奇幻一般的一次旅程。

    鄭童交代完了之後,沉默了一下,然後彈彈煙灰,慢慢對我道:「北方,有的話,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我們可以算是朋友的話,那麼我還是要提醒你。」

    「你說。」

    「這個過程,可能會有失誤,偏差,甚至危險,過去,我一直都認為,人想要得到什麼,同時就有可能會失去什麼,那就是所謂的代價。我不勸阻你,也不鼓勵你,這些問題,你自己考慮清楚。假如,你覺得還沒有考慮清楚,我們現在就回去。」

    「我想的很清楚了。」我笑了笑,儘管笑的很不舒暢,在來這裡的路上,我已經做好了任何心理準備。

    一個人在活著的路上,誰能不付出代價?

    「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順風。」鄭童站起身,用力拍我的肩膀,道:「希望在不久後,能接到你安全返回報平安的電話。」

    我準備了一個很大的包,裡面有各種可能需要用到的東西。鄭童在這個時候才告訴我,掌控六角印記的具體方法,我有一點疑惑,因為我總感覺,這種方法,好像和分解運算鳥喙銘文有些類似。但那只是我的感覺而已,鄭童不知道鳥喙銘文的存在,我們無法就此進行更深入的交流。

    大雁坡事件,發生在八五年,在臨出發前的一瞬間,我突然覺得無比的奇妙,我真的能夠逆穿時間的河流,從現在,回到二十多年前嗎?

    多餘的細節就不講述了,我一個人留在印記的中心,在這個奇怪的印記發揮作用之後,我感覺到一種影響天地的扭曲,連自己的意識都不怎麼清醒。

    等我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意識重新回歸身體的那一瞬間,我就能感覺到,之前的那個世界,離我或許已經非常非常遙遠了。因為天空陰沉沉的,一片灰暗,灰暗的讓我有些害怕。

    我分辨方向,開始試圖朝有人煙的地方走,然後從這裡趕到大雁坡。我準備的比較充分,當時陳老留下的那副大雁坡地形平面圖,我已經熟記在心。鄭童給我準備了當年流通的鈔票,還有衣服,穿上那身衣服,我就覺得自己的模樣很可笑,土的掉渣。

    大概走了有半天時間,我終於看到了一個小村子,村子坐落在荒地的旁邊,非常小,可能就三四十戶人家。我裝作過路人,跑去借火做飯,村子裡不見外人,再加上當時那個環境,所以村民很質樸,對我熱情且客氣,不收我的錢,免費給做了頓飯,燒了熱水。

    吃著飯,我的眼神一下子就頓住了,變得有點呆滯,大腦好像承受不住事實,瞬間遲緩下來。因為我無意中看到了桌子那邊的日曆,是那種很老式的日曆,我們管它叫月份牌,一份日曆三百六十五張,過一天就撕掉一頁。

    我看到日曆上清楚的標示著現在的年份,一九八四年。

    我的腦子大了一圈,鄭童說這種逆穿存在誤差,結果真是這樣,現在的時間比我預定的時間整整早了一年。我一下子就手足無措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不可能在這個時間段耗上一年時間。

    完全沒辦法了,我苦笑了一下,只能回到法台寺那邊,挖開六角形印記,然後利用它回到原來的世界,重新調整坐標,再一次出發,去一九八五年。

    我無奈的找村民打聽好了方向還有路線,然後跑到附近的縣城,來回倒了幾次車,那時候的交通遠沒有現在發達,火車慢的要死,坐到屁股發麻,之後又步行了兩三天,才最終跑到法台寺遺址那裡。

    當時的法台寺,依然那麼荒涼,法台寺附近有一個小村子,這些鄭童跟我講過,不過我心裡負擔很重,不想再耽誤下去,直接繞過村子,朝六角印記所在的地方趕。時間會變,但那塊土地是不會變化的,我的記憶力很好,清楚的記得自己和鄭童當時挖掘的地方。我大致估計出六角印記所在的位置,然後動手開始挖。

    一個人幹這個活就非常的累,要挖開很大一片。挖著挖著,我意識到有什麼不對,那是心頭升起的一種預感。

    預感非常的強烈,這讓我猛然停下手裡的鏟子,回過頭來。回過頭的一刻,我看到了一個人,他無聲無息的出現,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到我身後不遠的地方,就那麼靜靜的站著,任何聲響和動靜都沒有發出。

    當我看到他的時候,瞳孔就猛然收縮了,驚訝的差一點叫出來。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