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驚蟄
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或者說,我已經接受的事情裡面,有多少,並不是真相?我又該如何判斷,現在這些話的含金量?
我問達蒙,美人的事怎麼解決,達蒙說,你朋友這樣名目張膽,會引起隱匿勢力仇視,遲早被血族僱傭的獵人追殺。
你是說,血族會僱傭獵人,追殺自己同類?
這不難理解,達蒙歎了一聲,生硬的說道:中國有句古語,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威脅到了上層血族的既得利益,滅你就在情理之中。再說,你朋友的血統,暫時無法定義。
好吧,我說,可我還是不相信,死黨會做出這樣凶殘的事。
我還在盼望奇跡出現,美人能回歸正常。也許,只是一廂情願。可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
結束和達蒙的通話,我發了半天呆,直到小貓輕輕扯扯我衣服。
大傢伙。
怎麼了,寶貝。我慌不擇口,第一次叫了出來。
嗯,小女郎頓了一頓,撲閃著眼睛說:你最好提醒一下姑姑她們,不要給奇怪的陌生人開門。如果有意識復仇,說不定也記得你。
我心裡一激靈,的確,雖然現在不太好意思聯繫家人,但這種情況,不是開玩笑的。
糾結半晌,給大齡文藝女青年打了過去。
姑姑一接電話,確定是我,就開始了心理輔導,斯道啊,家裡沒人怪你,這不快暑假了,就當是帶小貓出去旅個游。你啊,就正常一點……
我聽了一會,姑姑沒停下的意思,只好打斷她:姑姑,如果有奇怪的人敲門,不要隨便讓他進。
姑姑一愣,說,晚飯前就有個小伙子,穿個衛衣,裹挺嚴實。說是你以前同學,問你現在住址。就站門口,也不進來。
我心裡一咯登,是不是臉上有道紅印?您說了?
你這麼一問,好像有點奇怪,這孩子一直躲在陰影裡,看不太清楚。他叫你道道,我看挺親熱,應該是熟人,就……
不知為什麼,那一刻,我心裡非但沒有多緊張,反而有種釋懷的感覺。
這樣也好,該來的總會來,無論結果如何,我欠他實在已太多。
又聊了幾句,掛的時候,姑姑壓低嗓子問,道,你記得住咱這條街那個酒鬼嗎?
記得,我說,我以前好朋友的爸爸。
出事了。昨晚嚎哭半宿,今兒下午被發現那會,已經上吊死了。就用一根皮帶。
我怔了一下,說,知道了。
這晚,第二次跟小貓同床,溫香軟玉,相隔不到一尺,我卻有點心不在焉。對那個死黨,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既感動,又愧疚,還有一種陌生的恐懼。
小美妞剛洗完澡,濕發未完全干,冰骨雪肌,渾身散發著沐浴露的香味。本來同我一起,安靜的仰望天花板,突然歪過頭來:
大傢伙不怕,我保護你。
是喔。
我哭笑不得,歪過頭,又側過身子。小白幼秀認真的「嗯」了一聲,也跟著側過身子,好玩的睜大眼睛,還伸出小指,調皮的勾了下我的中指。俏臉上浮出小酒窩,讓人看了就莫名開心。
快點閉眼,明天好多事要做。這口氣,活像一個小媳婦。
好,晚安。
的確很多事,第二天早上,我先去店裡轉了一圈兒,中午給小貓帶了飯,緊接著回學校。
有了這樣番一經歷,頓時覺得做學生這件事弱爆了。
男生點鼠標敲鍵盤瘋狂殺怪,女生在筆記本電腦裡,為吸血鬼跟人搞對像這件事牽腸掛肚梨花帶雨。我在幾個宿舍晃了一會兒,用u盤拷了一些東西,心裡想著小貓,天還沒黑,早早回去了。
一推門不要緊,小區二單元三樓西戶,煙霧騰騰,異味撲鼻。咳嗽著衝進去,我終於明白,小丫頭昨晚臨睡前情意綿綿眨巴著眼睛說的那句——明天好多事要做,是什麼意思。
你這是要**嗎!?寶貝……我在廚房角落一個小火盆前,發現了這隻小貓。在煮昨天給她買的那些花花草草。本來一肚子怒氣,一見到這小美女秀眉微蹙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沒脾氣了。第一時間讓抽油煙機開始工作,順便把窗戶拉開:不是有天然氣嗎?啊,再不行有電鍋啊,幹嘛自己生火……這燒的是什麼?
你的書。
我的書啊!好……我捏捏這個寶貝的小下巴,心在滴血:大傢伙從來沒讓上學影響過自己的教育,這些書,燒了最好。快完事了嗎?
把六碗水……煎兩碗,小東西指指點點,揚起下巴櫻唇輕啟貝齒微露,嬌笑莞爾,嗯,完事了。
從學校回來,到天黑,可以說我就一直在陪小貓玩這些古怪的東西。其實無所謂做什麼,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做。這寶貝不知從哪弄了個造型別緻的水晶小瓶子,可能是自己帶來的,把用自己小命熬出來的水,裝上了。我按照指示,幫著削了九根筷子,尖的嚇人,不知道會有什麼用途。
折騰到肚子都餓了,我們湊合著吃了點,就依偎著窩在沙發裡,不想動彈。
人一閒,才有空胡思亂想,我給達蒙發了條短信,問黑手套狀況。半天收到回復,說,他醒了,情況穩定,但需要時間恢復,不宜再大動。
十點左右,沖完澡從浴室出來,我一邊擦頭,一邊往客廳那頭走。想接點水喝。路過沒開燈的臥室時,覺得哪裡不對,倒退兩步一扭頭:漆黑的空間裡,有雙大眼睛正在閃光,綠幽幽鬼森森,好不嚇人!
我一怔,頭皮發麻,人卻像著了魔一樣,不但沒法子逃,還情不自禁往那個方向走。事後想想,當真詭異。
那兩個小綠燈一樣的東西,竟然也在移動。我們在黑暗與光明交接的門口處相遇。
你,你怎麼了?
我見證了這雙眸子逐漸褪色,變為正常的過程,一顆心兀自狂跳不止。
小貓定了定神,美麗的雙目慢慢閉合,又猛然睜開,大眼睛水汪汪,波光流轉。窗外不早不晚,陡然響起一聲喵叫。
擦,這是要幹什麼,我快神經了。
沒事,嚇到你啦,大傢伙。這小軟妹說著,眼又泛起綠芒,襯著燈光,不是那麼突兀尖銳了,可依然讓人脊背發涼。
你別弄了行嗎……
我心裡發毛,不太敢確定,眼前這個小美女,就是平時那隻。
小女郎咯咯一笑,肅穆下表情,額……果然,又玩了一次,這才作罷。
我驚出一身冷汗。這寶貝什麼時候有虐人傾向了?
長髮小美妞收了神通,逕直上床。玉體橫陳,一言不發,閉目養神。好像已經累壞了。
我挨著她躺下,驚魂未定。
要是半夜再來這麼幾回,我內顆脆弱的小心臟,還不得蹦出胸腔。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時不時望小貓一眼,就這樣恍恍惚惚,夢起了周公。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接一陣的動靜,把我從酣睡中吵醒。我皺皺眉,好不容易才睡著,實在不願意睜眼。討厭死了,還尼瑪不消停。
勉強支撐著,坐起來,我打個哈欠,逐漸回神,意識到這是敲門聲。按開床頭燈,一看時間,正好凌晨兩點半。心中一凜,陡然生疑,我清醒了些:這個點兒,能是誰啊。
一邊這樣暗自思咐,一邊慣性的蹭到床沿,猛的感覺哪裡不對,我一扭頭,整個床,空空蕩蕩。
那個,那誰呢?
我叫了聲小貓,拖上鞋出了臥室,餘光掃了下幾個小隔間,黑漆漆的,不太可能在裡面。
難道,是她正在敲門?這小鬼頭,大半夜搞什麼。
臥室裡的燈開著,差不多能看清楚,我揉揉眼睛,直接往門走去。腳下感覺踩到了類似沙子一樣的東西,精神集中在外面的人身上,也沒太在意。
寶貝,我試探著問,是你嗎?
敲門聲停了,卻沒人答應。
我的手停在半空,隱隱感到不安,提高音量,隔著門再次問:外面是誰?
世界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半晌,門外傳來一句陌生而又熟悉的:
道道,玩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