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驅魔
如果這輩子還有機會,玩的。
一個裹在衛衣裡的年輕人,抬起頭,面容陰柔妖艷,肌白似雪,目不轉睛,注視著我。左眼血痕,已經不那麼明顯,但依然存在。
凝望著似乎正常的死黨,我百感交集。他好像從來沒變過,卻又已經是另外一個人。
你來了,我像小時候一樣,故作輕鬆的說。
我能進去嗎。跟小時候一樣,怯弱的問法。
可以。
這小子突然上前,抱住了我。緊緊的,好大的力氣,好結實的骨肉,觸感冰涼。我都快喘不過氣來。
我害怕,美人伏在我肩頭上,小聲說。
我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是我該害怕吧,兩條人命了。媽的,被兒時的哥們這樣抱住,突然很想哭。
道……不是我幹的……美人收回頭,直直盯著我,眸子裡滿是驚恐,連連搖頭,聲音哽咽:不是我幹的。
我懷疑的望著死黨,一時不知怎麼接話,難道兇手另有其人?可為什麼只挑你的仇恨目標殺。
真的,不是我……道道。
死黨從小就不是一個會撒謊的孩子,我見他這般痛苦,心裡有了幾分惻隱,但嘴上仍在盤問:那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
美人又回我懷裡,冰涼的臉頰在脖頸間蹭來蹭去。這樣已經超過我的界限,我想推開,卻被他越抱越緊,竟然張嘴貼了上來。
嘶,啊。我只覺得脖子一涼,什麼尖銳的東西刺進了皮膚,用盡全身力氣猛推,終於分開。只是死黨紋絲不動,我一個踉蹌,連連倒退,伴著一聲悶響,跌在了地板上。
轉眼間,那個低聲抽泣的小可憐,已經換了一副面容。雙瞳血紅尖齒畢露,凶狠戾氣,比屍鬼有過之無不及。
美人表情扭曲,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一腳踏了進來,陰陽怪氣:你不相信我吶,道道。
他們就是你殺的!引狼入室,我追悔莫及。
這陌生又熟悉的冷血怪物一聲冷笑,沒錯,是我殺的。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我心裡一涼,無盡悲哀,果然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麼,美人,可為什麼會這樣:我認識那個朋友,雖然軟弱,也曾墮落,但善良,無害,心中有愛,不是你這樣的!如果還記得,醒醒好嗎!?
死黨一怔,張張嘴巴,好像要說點什麼。踏過來的腳上,卻突然冒起一股白煙。伴著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霎時間,原本柔情顯露的面目,又猙獰起來:該死的東西,設陷阱害我!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揪了起來,又重重摔下去。這速度比之黑手套,不知又快了多少倍。你覺得我怕鹽!?哈,美人臉孔變形,連聲音都不太一樣了,可怖至極:你知不知道,自從逃出來,我一直在想你……的血。
我喉頭微甜,一口血憋在嘴裡,將吐未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小東西上哪去了,不會已經被害了吧。如果沒有,這時候最好不要回來。
意識渙散間,燈突然亮了,客廳裡驀然響起一聲嬌喝:放開大傢伙,有什麼衝我來!
我心裡是又喜又驚,喜的是臨掛前還能見這個寶貝一面麼,驚的是,狡詐多變如現在的美人,小丫頭如何安身。
美人果然被吸引了,目光憤恨,似有積怨,罵了聲小婊子,直接閃了過去。
危險,快跑,我掙扎起來,想攔一攔,卻哪裡趕得上。
頃刻間,小貓已經被死黨掐住脖子,拎起來,頂在了牆上。小人一襲吊帶白裙,光著腳,裸足如玉,水靈靈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直瞪著眼前陌生怪客,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
放開她!我大叫,一瘸一拐,徒勞的想撲過去阻止,卻像個笑話,被隨便一推就跌出去幾米遠。骨頭好像散架了,渾身顫慄,腦袋裡一片嗡鳴。
秀恩愛?啊!?
死黨咬牙切齒,用變態的口氣叫囂,回頭諷刺的瞥了我一眼,歪頭便朝小貓白嫩脖頸咬了下去。
我整個人呆坐地上,恨不得飛過去把這個昔日死黨給生吃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想保護的人,眉眼緊蹙,痛苦扭臉,不住喘氣,拚命踢腿。
那種無力感,一輩子不會再想體驗第二次。
混蛋!放開她,我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拉過一把椅子,死命朝正在咬小貓的美人砸去。
竟然中了。
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死黨呆立半晌,撲通,身子跪了下去。
這樣也行嗎,我驚疑不定,衝上去先護小貓。卻只見美人瞪大眼睛,指著小巫女,嘴巴哆嗦,全身不住打顫:你血裡,有,有,
小美妞嫩白纖足著地,胸口劇烈起伏,撫了下自己脖頸,定定神,使個眼色。我們一起上前。死黨跪地不起,一張臉白的愈發恐怖,犬齒紅目,歪頭低嘯,仍惦記著咬人。
小東西迅速從包裡摸出個水晶瓶,朝他額頭灑了幾滴昨天熬的水。竟然像潑到燒紅的烙鐵上一樣,白汽升騰,滋滋作響。美人一聲慘嚎,倒地翻滾。
該你了。長髮小女郎輕聲說著,遞過來一樣東西。是那九根削尖的筷子,不知何時已用紅繩捆住,打了繁複的結。端的是一尖木樁。
小貓兒抬起一雙清澈迷人的眸子,緊緊盯住我的眼睛,不動聲色的比了個刺入心臟的手勢。
我呆呆望著白玉脖頸間血跡猶存的小貓,就算死黨身犯數命,罪大惡極,但曾有恩於我,又是昔日密友,我怎麼能忍心?
這寶貝瞧出我在猶豫,秀眉微蹙:我血液裡藥水成分有限,抑制時間不會持續太久。
原來如此,我心中一凜,為難的接過紅繩木筷。小人又摸出一面跟她巴掌差不多大小的銅鏡。一面縷空,鑲了幾顆珠玉,一面是黃金色圖紋,雙頭怪鳥,舉著三個祭壇,下面伸出兩隻爪子,一個握著水瓶,一個揮動匕首。
死黨見狀突然面露懼色,嘴中咒罵不停,在地上拚命掙扎。看樣子想跳起來把我們都撕碎。他有這個實力,可被先發制人了。
我不能讓小貓冒風險獨自上前,攥緊手中殺器,率先向死黨逼近。小貓又朝美人灑頭上撒水,趁美人吃痛,把那面銅鏡懸在了他額頭正上方。
快!
我心裡一哆嗦,望著六親不認的吸血怪死黨,舉起了九根紅繩尖木筷。
道道,不要,不要……美人突然哀求起來,想動,腦袋一靠近小貓的銅鏡,就是一陣哀嚎:啊,不要……對不起,我剛失控了。根本不想傷害你……你知道的,我那麼在乎你,對不起,求你不要殺我……
我不由得一怔,同一個人,來回轉變卻如此突兀。
大傢伙,他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朋友了。我們是在拯救他!長髮小軟妹胳膊不住顫動,好像隨時會控制不住。
閉嘴,小婊子!死黨惡狠狠瞪向小貓,扭過頭帶著哭音,又是一陣苦苦哀求:這樣我會死,道道。你真要殺了我?你忘了,是我替你擋下了兩隻屍鬼。你忘了,我曾替你受罰?你心裡還念著我,才讓我進來。這個小賤人!只會挑撥離間,出賣色相。你要是瞭解她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絕對不會再相信她。別聽她的!這樣,我真的會死……道道!
我望望好像恢復了意識的死黨,又望望眼神充滿警示的長髮處子巫女白幼秀,不由得心神大亂。
邪惡力量,善用謊言欺騙眾生,他在給自己爭取時間。小貓兒秀眉微蹙,不再理會,也不辯解,只緊緊控制住銅盤。
從死黨的眼睛裡,我看到的,不是尚存的人性,而是陰暗與狡詐。心一狠,九根筷子做成的尖木樁,高高舉起,閉目落下。
似乎有「嗤」的一聲輕響,尖木筷朝美人心臟部位刺了進去。
但只有銳利的前端。終究是不忍,只破了些皮肉。
美人卻一身慘叫,像過電一樣抽動起來,半晌,猛然抬頭,惡狠狠盯著我,聲嘶力竭,變本加厲: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救過你,你竟然要殺我,這小騷13跟你什麼關係!?你舔過她,對吧!她是不是也咬過你?你上過她?見過她下面?那小小緊緊窄窄濕熱粉嫩陰*,把那話兒插進去,會勒疼你!見色忘友狗東西!插啊,你往下插啊!插她!**!你爽嗎?
別說了!不是這樣的!
我神智一片混沌,握著尖木筷,雙手不住顫抖。不安的望向旁邊的小軟妹。小貓雙眸緊閉,臉蛋酡紅,美麗睫毛輕輕顫動,額頭上早出了不少細密汗珠:快插下去,大傢伙。
嗯,我回過神來,只感覺渾身發冷,好像掉進了冰窟裡。
然而,話音未落,懸空按著銅鏡的小貓,突然被一股無法解釋的力量整個彈起,小人「啊」的叫了一聲,踉蹌倒退,直接摔在了地上。
寶貝你沒事吧?我又驚又怕,使勁按著,又不敢鬆手,轉過頭,眼前正發生的一幕,直教我頭皮一麻,整個人魂飛魄散。
死黨頂著九根尖筷子,硬生生坐了起來,臉上表情非常詭異。帶著變態的冷笑,血口大張,骨骼作響。一顆頭顱,繞著脖子整個轉了一圈,回到原來位置,熟悉而又壓抑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小啊斯。你好啊,替我問候,你那該死的父母。
我心中的恐懼,早已達到頂點,反而麻木了。管你到底什麼東西,只管雙手緊攥九根尖木筷,死命往裡刺,穿你個透心涼再說。
整個家族裡,只有三叔,會這麼叫我。
難道從東山逃出來那會兒,三叔的人格就已經附在了美人身上了?我心中一陣陣發涼,世間的事,竟然如此變幻多端,詭異莫測。
這個說不清是三叔還是死黨的東西,一碰到尖木筷上的紅繩,就抽搐起來,立即縮回去。只能與我對峙,卻無法拔下。沒想到小小細絲,關鍵時刻還有這種用途。
可是我的力氣遠不如他。一臉恐怖的美人,咧著嘴巴陰森獰笑,一手撐住我肩膀,一手抓住我胳膊,站了起來:太晚了,廢物,你跟你那個沒用的爹,空有這一脈血統,都是廢物!
說著推著我猛然往牆上撞去,速度奇快,大概想把我撞暈,擺脫鉗制。
速度快是致命的,也很要命。而且,我不是廢物,我爸更不是。
伴著一陣尖銳的摩擦聲,我跟具有三叔意識的死黨美人,停在了距離牆壁兩米左右的地方,一張書桌的長度。
我們緊緊抱在一起,臉貼臉,胸貼胸。我的左手,指關節在淌血,右胸口火辣生疼。
噢……噢,好疼。眼前這張慘白小臉,神情恍惚,注視著我,陰陽怪氣,好像很累的樣子:噢……為什麼,這麼疼。
在死黨推著我往牆壁上撞的過程中,我拉住了一直放在客廳的書桌。
書桌頂到牆壁那一剎那,我們猛然撞到一起。我一隻胳膊失去了知覺,胸口有兩根肋骨也快斷了,但那九根紅繩尖筷,深深刺入了死黨的心臟。
轟的一聲輕響,紅繩斷,尖筷子燃燒起來,化為灰燼。我閉上眼,感覺三叔蹭著我的臉,哆哆嗦嗦的說:好樣的,小侄子。我還會回來。那具冰涼的身體,柔若無骨,癱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雙眸,只見小貓長髮披肩,裸足玉立,像馬上就會長出尖尖的耳朵和純白翅膀的精靈,忽閃著大眼睛,緩緩向我走來。
懷中的美人,雙瞳冷凝,驚艷安詳,側臉有瘀痕,卻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如同,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