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鎮鬼符

當時情況萬分危急,朱家大侄子馬上就要追到我們身後,而我手裡的桶已經空了。

死馬當活馬醫,我大喊了一聲:黑狗血來了。然後甩手把空桶扔了過去。

沒想到這小子精明的很,根本不上當,轉眼就到了我們身後。

姚媒婆已經老了,根本跑不快,我幾乎已經是在拖著她走。但是即使如此,她的兩隻腳也倒騰不開。踉蹌了幾步,就摔倒在地上。

那一刻,我真想自己逃走算了。但是遠遠地文闖正飛快地跑過來。

我今天要是把姚媒婆扔在這自己走了,恐怕這輩子都沒辦法再見文闖了。於是我咬了咬牙。俯身把抓住姚媒婆的胳膊,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也就是在這時候,朱家大侄子追上來了。

我背後先是感覺到一涼,緊接著是火燒一樣的疼。

我張張嘴,想大聲的叫出來,然而,我開始劇烈的咳嗽,一低頭,吐出來了一口痰。隨即,嘴裡充滿了血腥味。

我馬上慌了:難道這是吐血了嗎?

我的手還拉著姚媒婆。但是我此時已經沒辦法再用力了。這倒不是疼的,而是嚇得。

很快,我聽到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痛苦無比,而又淒慘無比。

我回頭,看見身後一個巨大的人影。兩隻手通紅通紅,正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還沒等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那人影就嚎叫著跑掉了。

恰在此時,文闖也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先把姚媒婆從地上扶起來,問了幾句話,見她無恙,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臟劇烈的跳動,許久都換不過來。

然後文闖拍拍我:你小子身懷絕技啊。

我不明所以:什麼身懷絕技?

文闖說:剛才我看見朱家大侄子伸出手去抓你的背,結果剛剛碰到你,立馬慘叫著縮回來。兩手通紅像是涮了油鍋一樣。你小子行啊,鬼神不侵啊。

我擺擺手:你別鬧了,我要是當真鬼神不侵,王大膽怎麼找上我的?

空氣中瀰漫著放完炮仗之後的味道,我們不敢多呆,互相攙扶著回到村子裡面去。

我走在街上,心想,我今天好好在家呆著多好,幹嘛沒事出來逗鬼玩啊,這不是找死嗎?

等到了家,還好爸媽正在吃飯。我草草吃了幾口,就上床睡了。

脫衣服的時候,有幾張紙從衣服裡面飄出來,落到地上。

我隨便瞥了一看,就呆住了。那幾張紙,正是王二的鎮鬼符。

不過,和之前不同的是,上面一筆一劃,都鮮艷無比,好像是用血畫上去的一樣。

我狐疑的撿起來,用手一蹭,紅色沾在了手指上。沒有這個道理,這張符從我見到開始到現在至少也一天了,怎麼可能墨跡未乾?我聞了聞,一股血腥味。

鬼使神差的,我把符貼在了窗戶上,以及臥室的門上。心想:沒準,今天晚上就是這幾張符救了我。

果然,一夜無事。

第二天早上,我心情很差吃了幾口飯,然後一路溜躂。我又開始在學校附近徘徊。眼看上課的時間快到了,再不去更糟。

我把心一橫,歎了口氣,扭頭走進去。走到半路,聽見身後有人叫我:王天下。

我回頭,看見是文闖。

我嘿嘿的笑:來上學啊?

文闖搖搖頭:來挨揍。

文闖這大無畏的革命情懷讓我欽佩不已,即使我從小打到都被我爸打,依然練不成文闖這般優雅從容。

然後我跟在文闖身後,忐忑不安得走到學校裡面。

剛剛進門,我一眼就發現在院子正中多了一座塔。

這塔壘的很簡陋,青磚和紅磚相夾雜著,但是它確實是一座塔。兩房高,不能說聳立,只能說直愣愣戳在校園裡。

校領導都站在周圍,似乎在欣賞,又似乎在挑毛病。蓋房班的工頭正在點頭哈腰的介紹他們的工程是多麼的堅固。

我一眼就看到了王二。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群中找到王二實在是太容易了。我不知道王二是怎麼混進來的,居然還和校領導打成了一片。但是下一秒鐘我明白了,這老頭從工具包裡掏出來一個羅盤。

我拍拍腦袋:這都他媽什麼事啊。

文闖已經在喊報告了。我緊趕過去。進教室的時候,我覺得同學們的眼神很亢奮,那表情,就像是挖好了一個陷阱在等著你跳一樣。

我沒敢抬頭,默默地走到凳子上坐下。自欺欺人的告訴我自己:我二大伯在外面,張老師不敢亂來。二大伯在外面,張老師不敢亂來。

但是那雙大皮鞋還是過來了。張老師也不說話,身子靠在我的桌子上,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說:不論是學習還是紀律,都得靠自覺,要是什麼事都讓老師說,那可就晚了。

我聽得心驚肉跳。

張老師頓了頓,誰最近表現不好,不用我點出來吧。

然後我聽見凳子響,有人站起來了。我不敢怠慢,也站了起來。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不敢再把脆弱的後脖頸暴漏給張老師,而是縮著脖子站著。

不要和張老師講道理,張老師的口頭禪就是:犯了錯就接受懲罰,不要找借口。

這時候,門口有人詫異的問:張老師,你這是幹嘛?

我抬頭,看見豬先生進來了,後面跟著木夯。木夯雖然和之前一樣瘦,但是臉上有了血色,顯得很紅潤,精神很好。

張老師還是要給豬先生點面子的,走過去說:你這是?

豬先生指指木夯:前兩天孩子病了,我來送她上學。

張老師哦了一聲:原來是病了啊,趕快坐好吧。

豬先生卻沒有走,而是指著我和文闖問:這倆孩子怎麼了?

張老師說:無故曠課兩天,我打算處罰一下他們。

豬先生搖搖頭:張老師,他們曠課是有原因的,給我家木夯看病去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饒了他們吧。

張老師眼看到手的出氣包要飛了,很是不爽。語氣有些沖:豬先生你自己就是醫生,用得著這倆孩子看病?再說了,就他們也能看病。

豬先生很冷靜:你覺得我在騙你?

張老師針鋒相對:這話誰聽著也不像是真話。

豬先生估計從來沒被人這麼頂過。臉色漲紅,也豁出去了,大聲地說:木夯被鬼上身了,要不是這倆孩子,我閨女到最後是什麼樣還不知道呢。我跟你說,他們兩個就是我的恩人,你今天要是敢動他,我就不能答應。

我站在那裡,心想:乖乖,豬先生唸書念傻了吧。這下木夯可嫁不出去了。

張老師是外地來的,住在教師宿舍裡,村子裡的事他自然不知道。只見他意味深長的看著豬先生,手指在我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著玩:鬼上身?

豬先生一本正經:是啊。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張老師瞥了一眼窗外,那座簡陋的磚塔靜靜的戳著。

然後張老師忽然換了一副神色,笑著握握豬先生的手:好啦,朱大哥,既然你說話了,我肯定給面子,你放心吧。我是教書育人。你是救死扶傷。咱們幹的都是積德行善的事,千斤同學肯定沒事。

豬先生誠懇的點點頭:謝謝,費心了。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向我和文闖看了一眼,報之以感激的目光。

教室裡面很安靜,張老師走了幾圈,衝我和文闖說:坐下吧,下不為例。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歡天喜地的坐下,心裡還在忐忑不安,生怕張老師反悔。

然而,張老師並沒有反悔,我一直平安無事的呆到了放學。

課間的時候,木夯沒有像往常一樣來後排亂竄。於是我過去,打了個招呼:木夯,看你氣色不錯哈。

木夯假裝沒聽見,眼睛直愣愣的看著黑板。

我伸出手在木夯眼前晃了晃:木夯,差不多算了啊。剛才你爸都感謝我了,你怎麼還這麼大火?

木夯咬著下嘴唇,臉色漲紅,一言不發。

我看她就快要被我感動了,於是繼續煽風點火:不就是綁了綁你嘛。就當是開玩笑唄。你就拿這個態度對我這個恩人啊?

木夯蹭的一下站起來,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書,光的一聲拍在我頭上,嘴裡吼道:恩人你麻痺。

這一下鬧哄哄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

我腦袋嗡嗡的,疼倒是沒什麼,關鍵是丟人啊。

但是我不跟木夯動手,因為我擔心下手太重惹上人命官司。

我冷靜得看著她,聲音嚴厲的像是一把刀:你憑啥打我?

木夯打了人,居然還哭:我那天那麼求你,你都不理我,你知道我多害怕嗎?你怎麼這麼壞啊。你以為你辦的漂亮是吧,我得感激你是吧。你覺得你做的沒錯是吧。你今天是來邀功領賞來了是吧,我給你磕頭謝恩行嗎?來來來,讓讓地兒,我要三跪九叩。

我手忙腳亂的逃開了,一直躲到男廁所。麻痺的,豬先生規規矩矩一個人,怎麼生出來了這麼個貨。

我正在歎氣,聽見身後有人說:大侄子,你也在啊。

我回頭,看見王二蹲在旱廁上。

我正在氣頭上,沒好氣的說:二大爺,怎麼哪都有你啊。哎,對了,我有事問你,你那符怎麼回事?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