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是人還是鬼

我不由的頭皮發麻,不由得問:什麼是陰間的規矩?

文闖撓撓頭:聽我奶奶的意思,大概就是,人家讓咱們幹什麼,咱們就幹什麼,心裡得記著,咱們是鬼,不是人,不能像以前那樣在路上走了。

我聽得雲山霧罩,只好點點頭。

王二把我們兩個送出去,臨走的時候囑咐我們:這兩盞燈籠不要滅。凡事小心點,聽文闖的。

我答應了一聲,心裡煩躁,不耐煩的走了,王二在後面似乎還在說什麼,但是我已經懶得聽了。

今天白天就沒有太陽,到了晚上就更加陰沉沉的。

我跟在文闖後面在路上走了一會,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我被這種沉默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於是沒話找話:文闖啊。

文闖答應了一聲:幹嘛?

我也不知道我要幹嘛,於是找好沒話找話的亂問:聽道士說,你的血好像挺厲害。要是沒有你的血,我們可弄不過老祖宗。

文闖好像有心事,話很少:是嘛。

這樣一來,我更沒有話說了。

忽然,我想起來一件事,不由得大汗淋漓,拉著文闖猛地回頭往家跑。文闖不明所以拉住我:你要幹嘛?

我著急的說:你忘了?李寡婦剛剛在亂葬崗讓殭屍咬了,咱們這大半夜的去那兒,不是找死嗎?殭屍肯定就在亂葬崗。

文闖拽住我:放心,你跟我走吧,保證你沒事。

我不肯走:你別逗我行不?你見了殭屍兩腿發軟,都走不動路,你怎麼保證我沒事?難道你留下來讓他咬兩口,給我爭取逃跑的時間?萬一你不好吃呢?

文闖手上用力,盡量穩住我不讓我跑了,一邊拉扯一邊說:你來之前,二大伯都跟我交代清楚了,你放心,殭屍不會咬我們的。

我詫異:為什麼啊。

文闖指了指手裡的燈籠:因為我們現在是鬼啊。

我瞬間覺得一陣陰風飄過。

文闖說:殭屍對我們不感興趣。但是普通的鬼怕殭屍,如果有殭屍的話,咱們就得遠遠的躲開,一般情況下,殭屍是不會為難我們。

我戰戰兢兢的答應了,然後左顧右盼的跟著文闖走。雖然文闖拍著胸脯保證沒事,可是我還是心驚膽戰。走的格外小心,時刻準備著看見殭屍之後撒腿就跑。

手裡的燈籠晃晃悠悠,白蠟燭的火光也晃晃悠悠。我時不時的回頭看看,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我們兩個的影子在身後亂晃,像是跟著些孤鬼什麼的。

我不由得有些擔心,對文闖說:咱們周圍,有沒有鬼?

文闖回答的理所當然:當然有了,而且還不少呢,就跟白天街上的人一樣。不過不要緊,咱們和他們是同類,他們不會把咱們怎麼樣的。

我手心冒汗:我跟他們不是同類,我是臥底啊,你可別這麼說了,聽的人心裡緊張的要命。

文闖嘿嘿的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古怪,我看了他一眼,臉色如常,倒也沒什麼異樣。

但是我心裡總是不踏實,我忽然記起來,自從亂葬崗那一夜之後,每次我和文闖單獨出來,文闖總是要出點狀況,把我嚇得半死。

想到這裡,我又看了文闖一眼,在燈籠的火光下,我忽然看見他嘴角上泛,慢慢出現一抹微笑。

文闖絕對是個粗獷的小伙子,這種婉約中帶點文藝的微笑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現在他這副表情,可以說是詭異之極。

我有點躊躇,深呼吸了一口氣,大著膽子喊了一聲:文闖?

文闖帶著那神秘的笑容扭過頭來:怎麼了?

我說:你笑什麼?

文闖臉上笑意越來越明顯了,但是他的聲音卻平靜又詫異:我沒笑啊。

我看見那張臉簡直是在嘲笑,不由得想扔掉燈籠逃跑。

正在這時候,我的腳踢到了什麼東西,把我絆住了。

我低頭看了看,腳下什麼也沒有。明明是平整的地面,可是我偏偏走不過去。腿到前面自然而然的拐彎,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把我擋住了。

我急得一陣冷汗,怎麼身體就不聽使喚了呢?

正在著急的時候,文闖拽了我一把:這裡走。

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我不想跟著他走,但是被拽的踉踉蹌蹌。

一臉古怪的文闖領著我走到路邊,然後取出幾張紙錢,在燈籠裡面點燃燒了。

然後,我們兩個繼續向前走。

恐懼讓我不再好奇,我只想什麼時候掙脫文闖的手,好早點逃回去。

但是文闖在我身邊幽幽的說:剛才是一座城牆。為鬼設的城牆,出出入入得交買路錢,剛才我領著你從城門底下走的,順便打點了一下看門的小鬼。

我唯唯諾諾:沒想到陰間也這麼黑。

文闖嗯了一聲:在哪都一樣,陰間的鬼還不是陽間的人變得?你指望他們死了就改邪歸正了嗎?

然後,我們舉著燈籠開始往亂葬崗走,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喊:大膽,大膽。我們接你來了。

我的聲音哆哆嗦嗦,而文闖的聲音飄飄渺渺。

我實在忍不住了,拉住他:哥們,我二大伯是王二。

文闖臉上仍然掛著古怪的笑,但是聽見我這句話之後居然打了個哆嗦,聲音發抖:我知道啊。

我大著膽子威脅他:你要是知道,就別跟我這裝蒜,裝神弄鬼的,要是讓我二大伯知道了,弄死你。

文闖一臉神秘,嘴角含笑,眼睛裡射出不屑又惡毒的光芒。但是他的聲音卻無辜又恐懼:天下,你怎麼了?大半夜的,在這種地方你可別嚇唬我啊。

我心裡忐忑,怎麼文闖這表情和聲音對不上號啊。

我正在著急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悠悠的一聲:天下,我來了。

我心中大喜:大膽,是你嗎?

那聲音回答說:是我啊,是我啊。

我知道我是在跟鬼說話,但是這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我說:那你快點跟著我走吧。李寡婦在我二大伯家等著你呢。

那聲音悠悠的說:我不敢走啊,我害怕。

我心裡暗罵:我還害怕呢。

但是我只能強忍著懼意,語重心長的勸他:別害怕,有我和文闖保護著你呢。

這時候,那聲音冷笑了一聲,聲音難聽的讓人牙酸:你保護我?嘿嘿,你連你自己都保護不了。

我心裡猛然一緊,連忙問道:你什麼意思?

那聲音說:你看看你身邊的那位,是人還是鬼?

這時候已經接近亂葬崗了,我看見文闖臉色鐵青,雙目緊閉,手裡提著燈籠,一動不動,直挺挺的站在地上。

我心裡打了個哆嗦。

這時候,那聲音說:這小子早就死了好幾個月了,今天帶你來,是想把你當替身。

我小聲的說:你放屁,文闖跟我是哥們。

那聲音不以為然:不信你拿著手指探探他的鼻子,看看他還有氣沒?

我見文闖像是老僧入定,對周圍一切不聞不問。我哆哆嗦嗦把手指接近我文闖的鼻子下面,感覺了一下。

果然,沒有任何呼吸。

我的心理咯登一下,嚇得一哆嗦,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

我心中一涼,完了完了,這可把他驚醒了。

但是文闖沒有反應,仍然在那站著。

我透了一口大氣,摸了摸臉上的冷汗。

大膽的聲音又在我背後響起來:我說的沒錯吧。嘿嘿。

我小聲的了一聲。

正在這時候,我聽見文闖喉嚨裡咕嚕一聲。

我心裡一驚,連忙盯著他看,只見文闖緊蹙著的眉頭正在慢慢舒展。我不知道什麼意思,看的目瞪口呆。

這時候,大膽急道:天下,還不快跑?等他醒了你就完了。跟著我走,快。

我什麼也顧不得了,扭頭向後跑去。大膽的聲音一直在前面指引著我。一直跑的遠遠地。文闖手裡的燈光再也看不到為止。

這時候,我抬頭看了看四周,我不知道我在那,旁邊只有一棵大樹。周圍全是半人高的野草。

我小聲的喊:大膽。咱們回去嗎?

這時候,原本怯弱的聲音忽然變得奸詐起來:你還想回去?

緊接著,周圍出現了數十道黑影。

瞬間,冷風淒淒慘慘的吹過來,我耳朵裡全是他們的獰笑。

我急得想哭:這是怎麼回事?

大膽的聲音響起:天下,你不認得我的聲音了?我不是王大膽,我是鬼朋友啊。

我手裡一哆嗦,著急的問:你想怎麼樣?當初在王二的地下室裡,可是我把你放出來的,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啊。

但是,我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忽然,我感覺到一股冷氣從我脖頸裡面灌進來。瞬間我全身打了個哆嗦。

緊接著,我看見身前的燈籠火光飄忽,似乎馬上就要被吹滅了一樣。

我心中大急,連忙伸手護住。忽然,我想起臨出門的時候,王二囑咐我們,手裡的燈籠不要滅。

這時候,那陰風愈演愈烈,不僅從背後,甚至身前,腳底,四面方的湧過來。

我給我自己打氣,嘴裡喃喃自語:沒事,我們是同類,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我們是同類,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

忽然,燈籠的燈光一閃。我瞬間想到:如果,燈籠滅了,我們還是同類嗎?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