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出山(2)
果然那老太太就是胡麗萍,她當年在鄧姑姑手下吃了敗仗,心裡一直不服氣。這次找到機會,想用鬍子來對付鄧姑姑。鄧姑姑要是過來治好了人呢,她就算賣劉當家的一個人情,要是治不好,劉當家的一翻臉,她就能借刀殺人了。可惜,她不知道,鄧姑姑已經不在這了。劉當家的過來只聽說了二姨,還以為小狐狸說的是二姨呢。
二姨心裡暗笑,怎麼這狐狸的報復心裡還挺強的,這麼些年還沒忘了。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仇人鄧姑姑還真就跟她住的挺近的,變成了個老太太。怕是遇上了她也認不出來。
想了想,二姨決定跟劉當家的去看看。一是能救人就更好,二來很多年沒有鄧姑姑的音訊,她也想趁機去二龍山看看鄧姑姑。
聽見二姨答應去救人,劉當家的喜出望外,忙拜謝,又定了早早啟程。婉拒了媽媽留飯,回龐家去了。
這邊媽媽埋怨二姨,不該答應這事。二姨笑笑沒說話。卻笑著對我說:「桂芬,你跟二姨去二龍山玩不?」
我心裡癢癢的,但是卻偷偷的瞧媽媽的臉色,不敢答應。二姨就跟媽媽說:「你放心,有我在,沒事的,孩子過去跟我做個伴。什麼危險都不會有。你也該讓孩子闖蕩闖蕩,老在家憋著每個眼界。要是世道亂了,你在家也是防不住的。」二姨是看準了劉當家的為人的,拿準了我們這次去沒事才答應。
媽媽考慮再三,終於不情願的答應了。她還是不放心二姨一個人去,到底是姐妹。再者二姨說的也對,我媽就沒像姥姥那麼開明,老是拘著孩子不讓做出出規矩的事情,我的兩個哥哥都是一棍子打不出個屁的老實人,這樣的孩子倒受人欺負。我不一樣,從小我媽就說我像二姨,跟她假小子似的,也是由此我和二姨更親近吧。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二姨就跟著劉當家的就上路了。由於沒有馬車,我第一次騎馬馳騁在鄉間路上,凜冽的風從臉龐刮過去,我卻感不到刺骨,只覺得刺激。
到了二龍山,早有駐地的鬍子迎了出來。來不及跟二姨客套,就直接將二姨帶到了李頭的床前。這李頭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頭腫的跟簸籮一樣大。說話都說不出來,好多天沒能吃飯,只能喝參湯吊命。幸好他平日裡身體強壯,換一個人餓也餓死了。
二姨走到他面前,伸手搭脈,他手臂卻腫的連脈搏都摸不到。二姨才輕輕一碰,他就哎呦不停。沒辦法,二姨只好先用銀針扎入他幾個穴位為他止痛。這手銀針的技巧二姨倒是跟鄧姑姑學了個十成十。幾針下去,果然他不再喊疼。大伙見狀都異常欣喜。心中對二姨不由得敬重起來。
二姨要了刀片,燒紅殺菌後,在他的四肢上分別劃了血口放血。放出來的血發黑髮臭,我都不敢上前細看。二姨仔細聞了聞這血,然後跟劉當家的說:「血發腥臭,不甜,應該不是蠱毒,倒像是中了內家功夫加上烈性的毒藥。那人應該是手上沁毒多年,一旦傷人,掌中的毒素就染上了。只是我對於醫術並不在行。何況你說那人不是北方人,咱們對南方的毒草更不瞭解了。我先幫他止疼。你們以後也別餵他參湯了。他血氣裡經受不住這個了。倒是拿白菜,綠豆這些清涼解毒的東西熬些湯給他喝。我要去找一個人,沒準他能知道化解的方法。」
劉當家的問二姨去找誰,他們去請過來就行,二姨卻搖搖頭。她想去找鄧姑姑,劉當家的和原來的劉二當家已經成了死敵,怎麼能去老山寨呢。
二姨打聽好了路,特別囑咐劉當家的照顧我,自己去找鄧姑姑。劉當家的孜然答應。二姨到了劉二當家的地盤,底下的嘍囉聽說是找老太太的,也沒加刁難,直接放進了山寨。
又過了這麼些年,鄧姑姑的那副軀殼已經是近八十的人了。走路都費勁,拄了枴杖顫顫巍巍的走出來。二姨見到了差點傷心的哭出來。倒是鄧姑姑自己無所謂,見到二姨來了,欣喜的拉著她問長問短。她兩個一直嘮了一宿。
鄧姑姑看著二姨淡淡的笑:「二丫頭,你也快成老太太了。沒想到我臨走了,咱們還能見到呢。」
二姨吃了一驚,看鄧姑姑時,鄧姑姑卻依然淡定的坐著,說道:「我的壽祿應該到了。就這幾天吧。這我還是知道的。熬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解脫了。你應該為我高興啊。」
望著鄧姑姑,聽著她說的似乎毫不干己的話,二姨知道,鄧姑姑真的累了。看淡了生死,這也許真的是解脫。她也慶幸自己來了。否則連姑姑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第二天下午,二姨惦記著李頭的病,跟鄧姑姑描述了李頭的情況。
鄧姑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說:「貴州倒是有一門外家子,有手點穴的絕活。打在人身上能使人癱瘓。不過這連打穴帶下毒,我還真想不起來是誰。聽你說他全身腫脹,倒像是蛇毒。這用道術是沒辦法化解的。你去山裡找那只野狐狸,就是當時我收服的那兩隻。他們的內丹倒是可以解毒。我前幾年還見過那野狐狸一次。她沒認出我來。」
二姨聽說,忙將自己為何能過來跟鄧姑姑講了,惹得鄧姑姑笑了一陣。然後說:「當年我也是氣盛,平白的讓她丟了幾十年的修為。她能不恨我麼。你這次來還是托了這狐狸的福了,也罷,也是我結下的冤孽。我也快回去了,走之前把這事了結了吧。臨死了,也不能留個外債。」
於是鄧姑姑要跟二姨一起上山尋找胡麗萍。劉二當家的見母親要上山,非要找倆人跟著,不放心母親的身體。鄧姑姑不想節外生枝,就拉下臉來裝作生氣的樣子。二姨在一旁保證伺候好老太太,劉二當家的這才放心。
走了一陣,鄧姑姑確認沒人跟著,就拿出召喚的符紙。這種符咒可以召喚附近的野靈,果然,一隻貓頭鷹飛了過來。落在附近的樹上瞪著她倆。鄧姑姑跟他說要找胡麗萍,那貓頭鷹跟聽懂了似的,展翅引路。走了半天,來到一個茂密的榛子叢。兩人正想著怎麼找呢,一隻白毛狐狸已經竄了出來。衝他們呲牙咧嘴。
二姨忙將自己掛著的荷包取出來。將那根尾巴毛滴了過去。那狐狸盯著二姨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二姨是真心的給她,才一口將荷包叼了過去。又跳後一步,轉眼變成了老太太的樣子。
鄧姑姑咳嗽了一聲,對著她說:「你不認識舊相識了麼?」
老天太瞇著眼睛看了半天,說:「你不是劉二響馬的娘麼?我倒是認識你,只不過咱倆沒打過交道,怎麼說是舊相識呢。」
鄧姑姑忽然雙手涅訣,用當年一樣的咒法開始施展道術。那狐狸一驚,忙亂中已經被鄧姑姑一招制服。她這才醒悟,眼前的老太太就是當年的道姑。只是不知道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想必是高深的道法的緣故。於是神色裝得恭敬起來,眼睛卻還滴溜溜的亂轉,想逃跑。
鄧姑姑收了法術,對她說:「之前傷了你幾十年的道行,是我不對,今天過來將這樁恩怨了結了。尾巴毛還你,算是前債已清,不過還想跟你借一樣東西。山上有個人中了蛇毒,需要你的內丹幫著解毒。如果你肯出借,我送你一道避雷的靈符如何?」
「內丹?」那狐狸睜大眼睛。待聽了二姨說明緣故,又低下頭思考了半天。自己是打不過這兩個人的,要是不借,打輸了還不是得加個內丹奉上?何況還能有一道避雷的符咒,這可是保命的東西。狐狸轉了轉腰子,覺得這筆買賣不虧,於是請出了內丹,並告訴了使用方法。二姨跟他承諾,用完了一定馬上歸還。老太太撇了撇嘴,剛想說話諷刺兩句,見鄧姑姑又要涅訣,將話嚥了下去。
二姨扶著鄧姑姑回山寨,一路上鄧姑姑氣喘吁吁,說:「這身體支持不了幾天了。你快去先救了李頭,再回來看我一眼。」
二姨知道李頭那邊也等不了,於是點頭離開。果然藥到病除。按照那狐狸說的法子,李頭當天就消腫了大半兒,看樣子沒幾天就可以下地了。大家都由衷的敬佩二姨,準備了酒宴要宴請二姨,二姨記掛著鄧姑姑,推辭了劉當家的留住的好意,帶著我立即去了劉二當家的山寨。
小嘍囉已經認得二姨了,忽然見他帶著我這個年輕的姑娘,不由的面上帶了調戲的表情。二姨冷眼掃過他們,僅用眼神就將他們的噁心念頭治住了。進了山寨,老太太果然不好了。劉二當家已經準備好了孝服了。
見到二姨回來,鄧姑姑的眼睛裡才有了一絲生氣。其實她的意識一直清醒,只是這幅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二丫,這些年我在山上,也算是救了些人,能積累些陰功,走的應該也平順,只是我這些年的心結一直打不開,死了不知道能不能閉上眼。周圍沒一個親人了,你送我最後一程吧,我也不算孤單。瞭解我的事情的也只有你了。希望我走後,你能平平順順的過完這一輩子。下輩子,咱們都別投生成女人了。」二姨聽了鄧姑姑的話,那眼淚早就流成了河。哽咽著答應鄧姑姑。鄧姑姑又指著我說:「這孩子的面相好,是個善心的,以後你啊,還真能靠得住她。不過千萬別讓她跟道法沾邊了,女人啊,穩穩當當的過一輩子,沒風沒雨的就最好了。」我看著鄧姑姑那蒼老的容顏,總是跟二姨口中的樣子對不上,聽她這麼說我,心下更加的悲慼。鄧姑姑是握著二姨的手走的。二姨哭得肝腸寸斷。比劉二當家的還傷心。惹得底下的鬍子奇怪,怎麼著女人就伺候了老太太幾個月,感情好的跟死了親娘一樣。劉二當家的還是孝心的,當下全寨的兄弟戴孝,風風光光的給老娘做了葬禮。地址是老太太生前就選好的,一處背山靠水的地方,面向南,那是鄧姑姑的家鄉方向。二姨哭著將自己貼身藏著的斷了的簪子給鄧姑姑放在了棺材裡,那是她這輩子的枷鎖。希望她來世,再也不要遭受這樣的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