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隱妖蛟

    陳婆緩緩回憶道:“聽杜科長這麼一說,老太太倒是回想起了一些不大尋常的事情來。我記得張樹海最初來到躍進旅館的那段日子,我給他拾掇房間的時候,無意中在他的枕頭下發現了一隻雙筒望遠鏡,因著這東西是個稀罕物,我還拿起來擺弄了擺弄。後來有幾次我看到他早早地就起來出去了,回來的時候褲腳掛著很濕的露水和草屑,我知道他肯定是去了山裡。結果,之後幾次我去他房間整理被褥,就再沒看到那只雙筒望遠鏡,想來……那物件應該是被他帶在了身上。”“嗯?看來這裡邊確實有些蹊蹺。”杜少謙用手掌托在下頜思忖了片刻,接著話鋒一轉,“那麼,陳婆,您老還是先講講那個江心島吧?”“這樁怪事,嘿!說起來年頭就更遠哩,差不多都六十年啦!”陳婆說,“當時,還是大清國呢,我也只有十來歲的樣子。差不多就是這個月,忽然有一天,我聽說這旮兒要打仗,說是日本人已經佔領了鴨綠江對岸朝鮮人的地盤——那時候,咱們管日本人可不叫鬼子,都叫倭奴。還聽說這些倭奴個個凶神惡煞,抓到女人和小孩就掏出心肝生吃,為此鄉親們都拾掇好傢伙什兒跑到了山裡躲避。沒過多久這仗就打開了,我們在山裡聽到炮聲震天響,剛開始咱們清軍和倭奴不相上下,誰知道後來竟然被打得一塌糊塗。合著咱們中國人也不爭氣,那頭都血流成河哩,守在寬甸城裡的撲盜營還趁火打劫,瘋搶咱老百姓自個兒的財物,弄得城裡的鄉親們不得已也都跑到了山裡躲避……”
    “撲盜營?”我打斷陳婆,轉而向杜少謙發問,“撲盜營是做什麼的?”“撲盜營是清末地方建立的保安武裝,相當於後來的地方保安團。”杜少謙說,“這些人大都沒經過什麼正統的訓練,有的甚至出自綠林匪家,自由散漫,毫無信仰,為禍鄉里更是不在話下。聽陳婆所言,事情發生在六十年前左右,想必應該是中日甲午戰爭時期。——難道,這件事也跟當時的撲盜營有所關聯?”陳婆的雙眼遽爾變得黯淡,她不住地歎息:“全部都死了,那淒厲的叫聲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掉!老太太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那麼恐怖的聲音……”陳婆說著說著抖了兩個冷噤,繼續緩緩言道,“當時,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江面上升起了一層很薄的霧氣,大夥兒正準備吃些乾糧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叫,說是倭奴正在渡江。我們趕緊跑到山頂躲在樹叢中觀察,果然看到有四五隻梭船從對岸駛了過來,這時候岸邊駐守的清軍也發現了他們,沒承想炮彈打過去之後,那伙倭奴不但不後撤,反而加快了速度硬生生地往江心島上衝。估計這頭的清軍也覺察出有些不對勁,緊跟著他們也出動了十幾隻梭船衝上了江心島。霧氣這工夫已經障住了眼,我們在山頭上已經看不清那座島,只聽得陣陣慘烈的叫聲囫圇傳過來——那叫聲絕不是兩軍廝殺發出的,好像是島上的人遇到了什麼怪事,都在哭天喊地般求救,那聲音真是又瘆人又讓人揪心……”
    杜少謙咂著嘴:“您老的意思是說,那伙倭奴和清軍剛登上島,還沒等碰面就開始喊叫?”陳婆連連點頭:“倭奴和清軍是從南北兩個不同方向登島的,雖然有濃霧遮著人眼,但那江心島並不算小,他們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就碰面廝殺起來呢?所以,老太太我才會說這事兒有些怪哩!”“難道……”我搖晃的腦袋裡滿是疑惑,“我是說,難道那伙倭奴和清軍後來都沒有離開江心島嗎?”陳婆接著說道:“那些恐怖的叫喊聲響了好一陣子呢,差不多得有一刻鐘左右才漸漸息止哩!我們躲在山上的人都被嚇得渾身發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天色越來越暗,冷風嗖嗖地刮著,原本罩住江心島的濃霧也緩緩消散開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候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島上……那島上……那島上居然影影綽綽顯出一個白花花的東西來!由於天色和霧氣,我們看得並不是十分清楚,可它實在太過龐大啦,張牙舞爪地蓋在整座江心島上,而且,還在微微地顫抖著身子呢!”“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我焦急地問道,“究竟是什麼?”“是妖蛟——”陳婆黯淡的雙眼明亮起來,“雖然當時我還小,但是這兩個字眼兒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在山中躲避的鄉親裡,有位識文斷字的算命先生,他看了一眼就斷定那東西不是個凡物。他說,這妖蛟是龍生之子,又叫狻猊,喜歡躲在煙霧繚繞的地界兒,這玩意兒生性兇猛,長得有些像獅子。那算命先生還指給我們看,放言這東西出現在江心島,這島上必然有異事發生,要不然,那些倭奴和清軍怎麼會剛剛登島就會發出那番慘叫?我們一聽這話全都信以為真了,直直地盯著江心島不敢大口喘息。可是,隨著濃霧的散盡,那妖蛟也消失不見哩!島上一片安靜,從始至終就沒有再見一個清軍返回,至於那些倭奴我就不清楚了,畢竟他們登島的方向在南邊。”杜少謙扭頭望著花窗。窗外的雨水還在簌簌作響。他繼續問道:“陳婆,那些清軍遲遲不歸,難道就沒有別的清軍再行登島查看嗎?”陳婆說道:“蹊蹺就蹊蹺在這兒,駐防的清軍的確再沒有派兵登島。可是,就在這天午夜時分,卻有另外兩伙人趁黑登上了江心島,他們上島之後同樣發出了慘烈的尖叫聲……事後我們才知道,原來這兩伙人就是撲盜營和木幫。”“木幫?”杜少謙說,“怎麼又和木幫扯上了關係?既然他們的遭遇與之前的清軍和倭奴如出一轍,想來也都沒能再從島上返回,你們是如何確定這兩伙人的身份的?”“這個……”陳婆回道,“這個杜科長有所不知,早年咱這地界兒的鄉親,都是靠著山和水找營生,木幫就是把山裡的成材大木伐倒,然後由水路運出販賣,所以這鴨綠江除了冬天寒冰封水之外,常年都有木幫的排子來來往往。雖說當時正在打仗,但平頭百姓也得生活不是?那時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後來國家解放了,前兩年又號召咱們‘大煉鋼鐵大躍進’,木幫上的人也都散得差不多了。這躍進旅館的夥計皮五,早先就是干木幫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弄斷了一條腿,才被安置在了這旮兒……”
    “您老說什麼?”杜少謙突然提高了嗓門,“您老說那瘸腿皮五從前是木幫中人?”陳婆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似乎對杜少謙的驚訝並不以為然。她接著說:“至於我們是咋知道這兩伙人是撲盜營和木幫的,是因為第二天早晨從島裡返回了兩個人,只有兩個人。他們被鄉親們發現時已經疲憊不堪,那面頰充滿的恐懼之色我到現在還能記起來,像是活活見了鬼一樣!就連眼仁兒都散掉了,可怕得要命!後來……”陳婆說著又抽搭起來,“後來我在小光的身上也看到了這番情景,小光他……都是孽呀!”杜少謙問:“那這逃出江心島的兩個人都跟你們說了些什麼?”陳婆搖頭:“他們一個是撲盜營的,一個是木幫的,只說了這些。除此之外還一再叮囑我們萬萬不要再去那座江心島,永遠都不要去!然後又向我們討了些乾糧和水就急匆匆地走掉了。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過了那麼些年,小光這孩子還是因此枉送了性命!”杜少謙說:“就是說,陳光跟您老打聽完這事兒後就去了江心島?那個叫張樹海的客人也跟著去了?”陳婆回憶道:“不,並不是這樣的。就在小光打聽完這些事情的三四天後,躍進旅館裡又來了位客人,這位客人自稱名叫李光明。他跟張樹海一樣,也像是要長住下去的樣子。不同的是,李光明平日裡沉默寡言,極少跟我們嘮嗑兒啥的,甚至在我的印象裡,都沒怎麼見他笑過。過了十來天左右,不知怎的,他竟然也跟張樹海和小光他們混在了一起,三個人經常神神秘秘地關上門來竊竊私語,老太太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搞什麼名堂。那些日子也趕上下著大雨——咱這地界兒就是這樣,每年的這個光景那天上的雨水總要鋪天蓋地地落上一陣子。我記得就在放晴的那天早晨,小光突然跟我說要去江裡弄些魚蝦回來,說是張樹海和李光明都想嘗嘗鮮味兒。三個人走的時候還帶著繩索家什……可是誰曾想到,這一去再回來後小光就成了那副德行!往後的事兒謝掌櫃不也跟你們說了麼?差不離兒!”“那張樹海和李光明呢?”杜少謙問,“他們沒有跟陳光一起回來嗎?”陳婆回話:“事後小光說,他們三人是一起從島上回來的,但是我從始至終就再也沒有見到張樹海和李光明的影子,他們甚至連放在房間裡的行李都沒有拿就消失了。至於三人在江心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小光的身上又是怎麼被戳上了那塊傳屍鬼疰的印記,不論我怎麼問小光,他就是不肯多說一句。他還囑托我,要是再有住店的客人打聽關於江心島的任何事,都不要再去嘮叨,也不能讓任何人再去那座島,不能!這是小光臨死之前薅著我的胳膊講的話,謝掌櫃他們也都聽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吳先生被割掉了腦袋,這些事老太太是絕不會吐露的。”陳婆結束了漫長的敘述之後顯得有些疲憊,她伸出乾巴的手掌掩著嘴巴,哈欠連連。
    杜少謙雙手交疊在腦後,仰著腦袋把嘴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那微鼓的鼻翼和下意識抖動的眼瞼暗示著他的躊躇。在此後的許多年裡,在我跟隨於他身邊的那些歲月間,這副表情幾乎成為他思索時的招牌動作,這讓我每次想起他,腦海中首現的影像必然如此,抹不掉也擦不去。後來,有一次我坐在搖椅上浮想聯翩,偶然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居然發現這位垂暮的老人像極了杜少謙,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然將這個動作重複了許多許多年。無法擊敗的時間徹底改變了那個原本只是個卡車司機的邱明,但我,卻因此感到欣慰不已。
    我將陳婆送走之後,接著按照杜少謙的指示讓老崔睡在李桐的房間之內。看得出來,老崔和李桐都顯得憂心忡忡;特別是老崔,他死死薅著我的胳膊怎麼也不肯撒手,不停地問東問西,言說這次禍可闖大了,送到工程前線的木材差個一天半晌還好,要是耽擱太久恐怕公社會有所怪罪,弄不好就連這份差使都會丟掉。我想到事已至此,就算再怎麼心急如焚也無濟於事,於是索性安慰起老崔,說杜少謙心中有數,待查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定會替我們解釋一二。隨後,我又找到謝掌櫃和皮五,告知他們務必要謹慎小心,睡覺時最好睜著一隻眼。諸事安排妥當之後,我這才趕回了房間。
    杜少謙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變,他緊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的樣子。本來我心下有許多疑問想請他解惑,但見他如此疲憊也只好暫時作罷了,遂獨自臥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輕聲歎息。而杜少謙似乎猜中了我的心思,他於此時出其不意地開口嚇了我一跳:“邱明,有什麼想問的你儘管問吧。”聽到他這麼說,我連忙從床上彈身而起,又將此前吳先生送我的大生產香煙掏出來,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然後戀戀不捨地抽出一根遞給杜少謙。杜少謙接過香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比畫道:“你也抽一支,留著它幹什麼,不當吃不當喝的東西。再說,老崔身上不是還有一盒嗎?”我笑著點燃香煙,吸的時候繃著氣力,心想這可是正經八百的“大生產”啊!一邊問道:“杜科長,你覺得陳婆講的這些舊聞怪事有多少可信的成分?且不說那水怪毛毛撐和龍宮采木之說,但就江心島上落著的什麼妖蛟,就算那玩意兒真的是龍生之子,可是怎麼會蓋住了整座島?會不會是當時陳婆年幼,把道聽途說來的一些事情安在了上頭?”杜少謙說:“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不論你我,倘若換作他人乍聽了這番話,肯定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你仔細回想回想陳婆的敘述——那天他們躲在山上,時間是黃昏,江面還有濃霧籠罩著,而且更重要的,他們是在看到了那伙倭奴和清軍登上了江心島,接著聽到兩伙人發出了慘烈的叫聲,之後才看到了傳說中的妖蛟。所以,我在想,他們會不會是真的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東西蓋住了整座島,但那東西……”
    我打斷杜少謙脫口而出:“杜科長的意思是說,那些鄉親包括陳婆在內,之所以認為那片白花花的東西是什麼妖蛟,是因為他們先入為主地聽到了倭奴和清軍的慘烈叫聲,由於心裡恐懼才順理成章地把那東西當成是妖蛟?而後來,木幫和撲盜營的人登上江心島之後覆沒未歸,就更加讓他們肯定了那算命先生最初的判斷?”杜少謙說:“不錯!有些事情在時過境遷之後,特別是再由他人複述給聽者時,本身就失掉了原本的汁液。因為人的心理是複雜的,對待問題的看法當然也就千奇百怪——畢竟我們無法再去重現當時的情景,所以聽者難免在別人的主觀臆測下誤入歧途。就像老崔之前講述的小文字溝那件事情,或許真的有個女人曾經在那裡上吊死去了,只是這件原本普通的事情在口口相傳中越發變得聳人聽聞了而已。這並不難理解。再舉個例子:我少時在遼寧營口長大,那陣子還是偽滿洲國期間,當時,有樁奇聞傳得沸沸揚揚,幾乎到了老少皆知的地步。說是在城外的蘆葦蕩裡發現了一具體形龐大惡臭無比的屍骸,這屍骸頭頂生角,腹下生爪,足足三丈有餘。鄉民誰也不知道這東西為何物,於是便傳說它是蛟龍。結果謠言像雨後的莊稼般遍地生花,甚至整個東北大地的一些富賈巨商還專門乘坐火車前往觀瞻,一時間把整座營口城擁擠得水洩不通,就連當地最有名的報紙也都大篇幅登載了此事。道理就是這個樣子,原本沒有定論的事情,一旦被統一了口徑,那麼假的也會變成真的,這就是人們普遍的弱點——從眾。”
    我疑問道:“那麼,假如咱們暫時拋開妖蛟的說法,杜科長認為致使倭奴和清軍還有後來的木幫和撲盜營登島後慘叫的因由是什麼呢?我實在想不出來,究竟他們看到了什麼玩意兒才會這麼恐懼連連?”杜少謙說:“所有的恐懼大半緣由都是未知,我們之所以對鬼神之類的東西充滿敬畏,其理由無外乎如此。假如你此前就目睹過帶著血跡的紙人憑空飛起,那麼在吳先生的死亡現場你肯定不會像剛剛那麼害怕。因此,我想六十年前那四伙人必定是在島上見到了罕有的異物,而且這個異物……現在應該還在那座江心島上。”我猜測道:“陳光肩膀頭上那塊跟吳先生下頜一模一樣的印記,會不會跟這個異物有關?”杜少謙說:“這個倒是其次,我現在更關心的是,在那樣緊張的兩軍對壘間,是什麼樣的原因誘發倭奴孤軍深入,甚至不懼清軍的炮火非要登上那座島?要知道這可是兵家大忌,無異於羊入虎口。而木幫和撲盜營明明得知倭奴和清軍都遭遇了不測,還是不顧一切趁著夜色登島,這就更讓人費解啦!”我補充道:“再加上後來的陳光、張樹海和李光明,就是說前前後後六十餘年,這些人都想登上這座江心島,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有什麼玩意兒這麼吸引他們,讓他們可以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家性命?”杜少謙掐滅煙蒂:“看來,紙人割頭顱這樁案子背後還有更多的謎底等著咱們揭開。所以我在想,咱們是否有必要親自登島去看看?”“這咋行呢?”我頓時把腦袋搖成撥浪鼓,“先不說島上那讓人恐懼的異物會讓咱們丟了性命,單就這滔滔洪水就足夠咱們喝一壺的咧!杜科長,那島可是長在江心,現在又是汛期,怕是乘船都過不去!再說,咱們現在是要盡快查出殺害吳先生的兇手,要是轉移了目標這不就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嘛。”“你是在擔心這與咱們的調查南轅北轍?”
    杜少謙笑道,“這點你大可放心。你想想,兇手既然可以大費周章地在封閉的房間裡殺害吳先生,然後不動聲色地逃遁,可見他的行事是有計劃性的。試問,如果咱們盯住露出來的冰山一角,又怎麼可能突破他的防線?他想用他設置的條條框框圈住咱們,我卻偏要避開這些看似光鮮的東西,然後通過沒入水下的冰山來旁敲側擊粉碎它!要知道,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之所以壯觀非常,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上面,而剩下的那八分之七才是關鍵所在。”我見杜少謙如此鏗鏘有力地堅持,不好再行勸阻,於是便問道:“那杜科長想好怎麼去那座江心島了嗎?之前你也聽到了,那公社的徐海生和武裝部的胡建設已經警告咱們不要輕舉妄動了,我想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不會只是嘴上說說吧?我猜這躍進旅館的外邊肯定有眼線盯著咱們。”杜少謙說:“看來你真是上道了。但是不管怎樣,咱們都不可以坐以待斃不是嗎?還有就是,你覺得胡建設和徐海生這兩人如何?”我回憶道:“總覺得他們兩個有些怪異。按常理,胡建設不該對徐海生呼來喝去的,可是那徐海生似乎有些畏懼胡建設,倒像是他們倆的身份對調了。但……我又覺得這跟案件沒什麼太大的關係。”杜少謙說:“還是那句老話,一旦咱們以調查者的身份介入,就萬萬不能忽略任何有悖常理的東西。我觀察到徐海生在臨走的時候猶豫不決,他像是要跟咱們說些事情,但是後來被胡建設叫下了吊腳樓。我想,咱們以後有必要暗中去跟他談談,關於魁嶺的某些事情,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了,這條線索你要記在心裡。”我愁眉不展地點了點頭,望著兩扇花窗不再言語,心裡彷彿被掏空一般焦灼。
    杜少謙終於結束了他那過於漫長的姿勢,看過手錶之後旋即站起身來,與他伸展關節時的響動一併發出的,還有那句充滿信心的自言自語:“明天——明天才是關鍵!”

《遼東軼聞手記:紙人割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