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血扇(下)
「您再買扇子時,扇面兩邊應該是乾淨的?」我放下扇子問道。
「當然,我來這所宅子後還把玩了這把扇子,也是我親手存放的,當時沒有任何異象。可這次回來後我就發現扇子上多了個手印。」說到這兒他歎了口氣,眉宇之間略有隱憂,但是良好的素養讓他沒有像個怨婦那樣喋喋不休的敘述自己內心的恐懼。
這把扇子拿到手我就覺得古怪,因為扇骨居然是以紫竹所制。
驅魔避邪是個系統而繁複的學問,真正驅魔師絕不只是跳跳大神,弄點香灰兌水給人喝的巫婆神漢,這門手藝牽涉很多門類需要學習,比如說植物學,一名好的避邪師必須知道世上哪些屬性陰沉的植物樹木,因為很多木匠或花藝愛好者他們並不懂這些,貿然使用錯了材料或是家裡種錯了花就會招惹一些不乾淨的東西進屋。
《風書》裡對這方面有詳細的記載,並且排了序,首當其衝的就是杉木,因為這東西是用來做棺材的材料。其次是柳木,大多數垂柳都種在水邊,而渾濁的水面之下其實是世界上怪事發生最頻繁的區域,所以柳樹還有一種稱呼叫「鬼靠」意思是夜深人靜時那些溺死的水鬼就會爬上岸靠在柳樹上吞吐吸納,修煉成精。
第三是桑樹,桑樹又叫桑鬼,很多神話故事裡的山精都是桑樹幻化而成的。而桑又與喪諧音,宅院風水講究的一條就是「前不種桑,後不種柳」,
第四就是紫竹,因為紫竹林是群鬼聚集的場所,而這柄扇子是以紫竹為骨,看到這兒我合上扇面道:「廖老闆,我看你家裡的宅子最好是別住了,得空幾天。你應該是有別的房子吧?」
「房子還是有幾套的,道長是要去我家看看?」
「如果你覺得方便的話。」
這人倒也爽快立刻道:「沒問題,這間屋子是我存放部分古董的地方,有幾處保險櫃是隱藏的,需要給你鑰匙嗎?」
「不需要,但是所有房間的門必須都開著。每一間屋子我都要進去。」
大家都見過茅山宗和龍虎宗的驅鬼方式,都是高設法台,道士一身法器,唸咒語、撒聖水、貼符菉等等繁雜的手段,仔細說道家的驅鬼之法有四字訣可以概括,分別是:送、驅、鎮、破。
破字訣指的是能力最強的乘龍道長無論遇到任何怨魂厲鬼,都可以將對方打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倩女幽魂》裡的燕赤霞就是這行的代表人物。
鎮字訣指的是能力稍次捉鬼道士,具有鎮、封妖邪鬼魅的能力,代表人物參見七位合體後變成葫蘆山鎮住蠍子精和蛇妖的葫蘆兄弟。
使用驅字訣的道士已不能徹底降住鬼怪,所以用了驅字,形象點地說就是強行趕走,不管「對方」是否同意,總之我讓你走你就必須得走,但趕走並不是降服,二者之間千差萬別。
最慫的就是送字訣,由這個字便可以知道行法最終的結果是有變數的,還得看「對方臉色」,遇到他「心情不好」說不定就不走了,所以好好商量,最後把對方送走。
而我一直就是「送」字訣裡的高手,所以去了廖家的房子等人走乾淨後我立刻在屋子西北角燒了紙錢,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既然是送那就得講個「禮數」,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個道理通用於陰陽兩界,所以只要收了錢,就不至於徹底撕破臉皮。
而在西北角燒紙錢的原因是一間房子陰氣最重的地方就在西北角,眼見著木桶裡的紙錢化成裊裊青煙,我又在客廳的沙發一角塞了兩張紙錢,這都是《風書》裡記載的「送鬼之法」。
出事兒的人叫廖永賢,他帶我去的宅子是一間在鄉下自己建造的大宅,這是個很懂得生活的人,這件造在村子裡的大屋坐北朝南,屋後有山,屋前有水,正是所謂的富貴雙修之地,而且位置又在整個村寨的中央,房屋內部樓下三室一廳一廚一衛,樓上三間臥房一廳一衛,也符合內部格局逢單不逢雙的說法,此時正值中午時分,屋內陽光充裕,鳥語花香,最容易鬧東西的鏡子也都擺放在應該擺放的位置,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間屋子是在風水先生的佈局下修建而成的,所以如果沒有特殊原因,這裡不應該鬧鬼。
在這種風水極好,陽盛陰衰的屋子裡白天是不可能出現怪狀的,只有晚上再來,於是出去吃了點飯,臨出屋時我特意看了一眼木桶裡冒著的青煙,只見裊裊盤旋而起,煙束沒有絲毫分散。
因為行法前必禁葷腥,所以只能買兩個大饃和一瓶礦泉水蹲在村口的空地上往肚子裡填,還沒吃幾口只聽有人道:「老爺行行好吧,人都快餓死了。」
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鶉衣百結,杵著拐棍的斷腿乞丐披頭散髮站在我身前不遠處,行法之人必做善事,對於要飯的乞丐,化齋的和尚有求必應是必須的,我起身就準備掏錢,誰知這花子擺擺手道:「我不要錢,就為了討口飯,要飯的人不能壞了規矩。」
這年頭還有純要飯的花子,可是不多見了,現在街頭上那些要飯花子十有八九都是「職業要飯一族」,他們不是因為生活過不下去了要的飯,而是為了舒舒服服的賺錢,事實上要飯這一行業屬於絕對的高薪,我所在的寧家村就有兩個人常年在外要飯生活,家裡的房子是整個村子裡最大最氣派的,像他這樣真正要飯的人必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想到這兒我準備起身去給他買幾個肉包子,誰知他並不領情執意要我吃剩的饅頭,喝過的礦泉水,我拗不過便全部給了他,花子道了聲謝,杵著拐棍慢悠悠的走了。
吃過飯我一直在外逛到夜幕降臨才回了宅子,避邪師最重要的一個素質就是膽量,既然驅鬼就不能怕這些東西,我從八歲起就在家族祠堂裡獨自睡了一個月,村子裡有老人守靈的人也必然是我,所以對於黑暗,對於寂靜的空間我並沒有多少恐懼感。
走進房子我首先去看了燒紙錢的地方,只見青煙早已燃盡,而後我去了沙發塞紙錢的地方,果不其然兩張紙錢依然不見了,我立刻點了手電在屋子裡邊邊角角的仔細搜尋,由於這間屋子面積實在太大,我搜的滿頭是汗也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於是我又從終點朝原點找去,然而走到客廳赫然看到茶几上整整齊齊擺放著三樣物品,我頓時嚇的天靈蓋都冒冷氣,整個人渾身筋絡似乎都在一瞬間抽緊,難道我又遇到鎖龍門的人了?
三樣物品就是花子從我這兒要去的礦泉水和兩個饅頭,我明明看著那個花子轉身離開,可這東西是如何回到這間屋子的?於是我開始仔細回憶那個花子的長相,因為我確定當時自己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五官,可是不管我如何用力回憶,他那張臉在我的記憶中就是一團模糊的影像,就像是冬天佈滿霧水的玻璃。
我越想越害怕,下意識就想逃離房屋,可是剛轉過身子便看見雪白的牆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用紙灰寫出來的大字「拆」,就在這時我忽然覺得渾身一陣冰涼,但這種感覺瞬間便消失了,我知道必定是有東西從我身體穿過,當時我的手都已經伸進了裝著御洗鹽的口袋,忽然敞開著的窗戶和們開始不停的開關,辟里啪啦的響聲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