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急變

    庭院小道的盡頭,洋樓朝外開了一扇玻璃門,我走到那門前,裡面有個站著背對外面身穿唐裝的男人,我敲了敲門,驚動了裡面那個人,他走過來拉開門,我才看清他的全貌。
    他一身白色的唐裝,衣服很是寬鬆,一臉的溫和與笑意,手裡拿著一串念珠,好像一直在不停的念佛,頭髮有些微白,不過神情是精神奕奕的,看到我來了,笑了笑道:「你是朱度的兒子吧,你媽媽身體不好,在我這修養,七年前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你媽媽和我妻子也是很好的朋友,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只不過七年前你們一家突然消失了,沒想到七年後又能遇上。」
    他一邊說一邊走過來就和我握手,他手指長了不少厚繭,但手掌柔軟,他的話,讓我起初有些迷糊,後來突然想起來了,記憶裡有一個男人,和我們家關係很近,我叫他曾叔叔,但具體名字已經記不清了。
    我記憶中那個男人是一個很有霸氣的男人,和眼前這個溫和的男人完全不同,回過神來和他打招呼,他把我招呼著往裡面走,邊走邊道:「晚飯還沒吃吧,餓了先吃點小吃,等一會我還有個客人,來了大家一起吃飯。」
    說著就把我往裡面引,我隨他走到客廳裡,裝修的都是很古典的裝飾,如果沒有這整體的洋樓形勢,這裡面應該和外面的庭院很搭,不過我認得的這位曾叔叔,也是暴發戶那種,比不得那種受過熏陶的西式貴族氣質,也沒有那些世家的文化底蘊和修養,所以為了炫富,炫品味,經常會出現這種不倫不類的搭配,也很正常,不過畢竟是長輩,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說看看就算了。
    我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擺了不少的水果,也只有這些水果,並沒有其他的零食,曾叔叔笑道:「別說我小氣,實在是我信佛,持長素,所以家裡的食物都是素菜瓜果,沒有太油膩的東西,先將就將就吧。」
    他說他該信佛了,我信,畢竟渾身上下都是居士裝扮,但是吃齋我卻有些驚訝,他一闊老闆,居然能忍受這種清修之苦,還是長齋,這就有些難得了,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覺得是他在裝,現在倒覺得,他以前做生意,想來壞事也沒少干,難免會遇到些靈異之事,心性高傲的,就請人做法,心性平和有緣的,改良向善。
    這曾叔叔應該就是後者了,他招待我坐下後,就起身上樓去了,不多時和一個女子扶著我媽下來了,這時我媽整個人頭髮斑白,身體虛弱,看起來很是憔悴,我才離開家一個多月,居然會發生如此的變化,當真讓我一驚。
    我媽看到我的時候,神情卻很是歡喜,和身體上的變化不成正比,我看我媽的這種反應,心裡也是咯登一下,這種快速的變化,一般是什麼大病的反應吧,例如癌症、艾滋之類的吧。
    我趕緊上前幫著扶住我媽,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她坐好後笑著擺擺手道:「我還沒那麼脆弱,小塵啊,快見過你玉阿姨和曾叔叔,前一陣子你剛去學校的時候,我正好到他們家幹活,沒想到被你玉阿姨認出來了,七八年沒見了,我就在這和她多聊了聊。」
    曾叔叔和玉阿姨,兩人站在一起,那玉阿姨看起來頭髮全是黑色的,沒見一根白頭髮,看起來極有大家閨秀的氣質,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渾身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芒。
    聽了我媽的介紹,我趕緊上前和她問好,她笑了笑點頭回應,我們幾個人都坐在沙發上,那個女人對曾叔叔道:「剛剛女兒打電話回來,她和女婿要帶著外孫來看我們,已經下飛機了,很快就能趕回來,今天大家就聚在一起吃團圓飯了,真好。」
    曾叔叔聽了,也是十分高興,看了看我媽,道:「妹子,你的病不用擔心,我一會有個好朋友,他很懂中醫,到時候他來了,我請他給你看看病,到時候他給你開兩副藥,你不用擔心。」
    「謝謝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我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但我兒子也成才了,不需要我擔心了,現在能在這陪陪玉姐,好好的休息休息,我也心滿意足了。」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饜足,臉上那種安詳和平和,根本就不像以前她好強的形象。
    她的話一說,曾叔叔他們臉上的表情也是忽的一變,而我心裡也是咯登一下,很是不解的看著我媽,曾叔叔有些為難的道:「小塵,別聽你媽亂說,她沒什麼大病,好好休養就行了,你們母子就搬到這裡來住,住多久都行。」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我媽打斷了,我媽擺了擺手笑道:「曾大哥,告訴他吧,我兒子很堅強的,我不希望他將來反過來恨我,他有知道的權利。」
    曾叔叔聽了她的話長歎一聲道:「小塵,你要有心理準備,你剛去上學不久,你媽就查出了肺癌,已經是晚期了,醫生說,如果保守治療,日子也不多了,就幾個月了,不過你放心,我那個朋友很厲害的,你媽媽的病會好的。」
    一開始見到我媽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了,當剛才她們在那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心裡就知道,事鬧大了,現在突然證實了,我一下就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呆呆的愣在那。
    曾叔叔好像也看不下去了,低聲的喧了句佛號,我媽笑了笑道:「小塵,你別害怕,我現在挺滿足的,我這輩子該苦的苦了,該享受的也差不多了,可以放下的也放下了,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我現在跟著你曾叔叔唸唸佛,讀讀經,一心求生極樂世界,能離開這個讓我失望的俗世,本身也是一種解脫。。」
    說著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拍拍自己的腦袋道:「我都忘了,你不信鬼神的,你現在也是大學生了,對於這些也不太信,你信不信也沒關係,反正我現在挺安樂的,你只用好好生活,不要埋怨我沒能繼續照顧我就好了。」
    如果我沒有去那所學校上學之前,我可能會惶恐,會焦慮,對於鬼神也只會是戳之以鼻,但是現在我知道死不是結束,甚至在不久前親眼看到了淨土勝境,天尊法相,證明了佛道經典中所說不虛。
    最重要的是我對我媽沒有太深的感情,我曾經還怨恨過她,為什麼要帶我離開我爸?帶我來過這種生活?後來為了養家,她也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我,我對我媽的感情真的說不上太好。
    雖然有輪迴的基礎,也沒有太深的感情,但這不代表我就不為所動,那時候我真的是傻了,被我媽勸慰了之後,我也未完全反應過來,呆了一揮,只能握著我媽的手,輕輕的拍了兩下。
    曾叔叔和玉阿姨並沒有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我們母子,我媽也用一種欣慰的眼光看著我,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順從周圍的安靜,默默地不說話。
    房中的安靜,是被外面進來的人所打破的,外面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來人相當自覺,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就開門了,但曾叔叔並沒有不滿,反倒笑了站起身來迎出去,一邊向外走,一邊道:「妹子,你別擔心,我說的那位客人來了,他一定有辦法。」
    客廳距外面本來就很近,曾叔叔還未走出去,我就看到了來人,那人讓我也是一驚,因為這人我也認識,而且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她會出現在這裡,我不知該說是緣法早定還是說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來人是江楚,我們學院那個道法修為高深的校長。
    校長看到我的時候,並沒有驚訝,他也不應該驚訝,他所知所感已經不是我一個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了,校長看著向他迎去的曾叔叔,很燦爛的笑道:「曾老闆,又來麻煩你了,我都怕太打擾你的生活了。」
    「沒有沒有,江大師,能來這裡,是我的榮幸,對了劉易沒有來嗎?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
    曾叔叔的話應該是認得江楚的,而且讓我驚奇的是曾叔叔還認識劉易,他們這群人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爸在這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我媽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曾老闆,勞您費心了,他還是不想來,你也別理他,小孩子心性罷了。」江楚搖了搖頭,苦笑道。
    「唉,他不想看到我這裡吧,看到了就會想起過去,想起那些過去就會傷感,算了,不提那些了,江大師,你快來幫我看看我這位妹子的身體吧,她得了絕症,我只能想到你了,我認識的人裡肯定也只有你有辦法了。」曾叔叔拉著江楚朝我媽走去,他的話說的我也是心裡一亮,江楚的修為早就不是一般的人了,對於我媽的病,或許真的有辦法。
    江楚的每次出現,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希望,這次也不例外。
《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