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布靈堂

    當時看到那倒下的紙人,我心裡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怪異,很想停下車子去把那紙人扶起來,但是一看那擦黑的天色,再加上那店舖是棺材店,我頓時沒了想法,隨即一扭頭,兩腿狠命蹬著車子,把自行車騎得差點沒飛起來。
    騎到半路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了,路燈亮了起來,深秋的夜晚,昏黃的光芒照出很遠,小地方,路上難得有幾輛車子,偶爾經過的,都是嘎嘎嘎響聲震耳的拖拉機。
    唉喲,正飛快騎著的時候,冷不丁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側首看了一下,發現路邊似乎有個人倒下了。
    那人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方才踉蹌著爬起來,然後竟是發足向我追過來。
    我仔細一看,隱約看清楚那是個女人,面色在燈光照耀下,慘白慘白的,再一看那跑動的速度,簡直跟飛著一樣,快得不可思議。
    這個狀況驚得我腿肚子打顫,這女人絕對不是正路,我絕對不能讓她追上!
    當下我回身撅起屁股,車子一陣風般往前衝刺,正好此時路勢有點下坡的感覺,我的速度頓時竄了上去,然後背後那女人的身影於是便漸漸被甩遠了。
    哈哈哈,追不上了吧!
    我回身看了一下,得意地大笑著,回身把車子拐進巷子,向著孤兒院趕了過去。
    到了孤兒院附近的時候,老遠就聽到院子裡傳出來一陣哭聲,然後到了門口,抬頭一看,赫然發現大門的門楣上已經掛起了白花,兩邊也貼了兩道白紙的對子。
    大門右邊,靠牆的地方,擺了一張八仙桌,上面放著紙筆硯瓦,鋪著白紙,爺爺正坐在桌邊,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麼。
    不多時,爺爺似乎是寫好了,隨即對著大門那邊招招手,然後就見到季北川領著兩個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出來,接過爺爺遞過去的白紙,轉身進去了。
    我推著車子走過去一看,才發現爺爺正在寫對子,而季北川他們則是負責把對子貼到各個屋子的門口。
    孩子們,年紀稍微大一點的,此時似乎已經知道胡大爺去世了,所以都是哭哭啼啼的,陳玉和胡奶奶一人抱著一個小孩子,正在安慰他們。
    看一下大門上的對子,發現上聯是:一生行好事,千古留芳名,下聯:高風傳鄉里,亮節昭後人,橫批:慈顏如航!
    對子的內容本身並不怎麼驚奇,奈何爺爺的毛筆字風骨堅韌,字如金鐵,落尾如刀刻一般,於是那對子讓人一看之下,頓時有種巋然凜冽的感覺,禁不住折服。
    看完對子,我想要和爺爺打聲招呼,卻不想爺爺抬眼看了我一下,只是對我晃晃手裡的毛筆,讓我進去。
    然後我推著車子進去,陳玉和胡奶奶見到了,連忙把孩子放下,然後上前來把車子後面的白布卸下去,一起抬進屋裡去了。助廣團弟。
    屋子裡點了燈,我紮好車子,進去看了一下,發現陳玉和胡奶奶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
    叱啦
    陳玉手裡拿著尺子,一邊量著長度,一邊把白布剪裁開來,二尺寬,三尺長一塊,然後胡奶奶接過去,把白布一對折,大約一尺五常,然後拿起大針,串了黑線,把白布的一邊簡單一縫,這樣一來,那白布就變成了一個類似披風一樣的東西,可以戴在頭上了。
    兩個女人忙活著,一邊做活計,一邊計算著數量,雖然麻利,但是畢竟數量太大,估計要忙活一整夜。
    我看了看,覺得這針線活,我可能幫不上忙,轉身準備出來,結果這個時候,陳玉正好看到我,就喊了我一聲,讓我過去。
    我走過去,陳玉看了我一下,拿著尺子上來,在我肩上和腰上比劃了一下,然後回身對胡奶奶道:大媽,我們先給一手把孝帽和孝服做了吧,現在就讓他穿戴上,回頭萬一有胡大叔的老友過來看望,正好可以接待一下。
    聽到陳玉的話,胡奶奶連忙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於是就瞅瞅我身後空著的地方,對陳玉道:靈堂就搭在這裡吧,我們在這邊呆著,一邊可以做活計,一邊可以照看孩子,另外若是一手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指導他,來了女眷也可以順當叫進來坐坐。
    嗯,好,等下給一手穿戴好了,我就帶他去佈置,陳玉說話間,先剪裁了一塊白布給胡奶奶,說是做孝帽。
    然後陳玉自己有裁了一塊比較大的白布,手腳非常麻利地一番縫補剪裁,很快做成了一個白色的馬甲,給我套在了身上。
    馬甲的長度大約到達大腿的位置,不過屁股並沒有完全包住。
    套好馬甲,陳玉抬手從裡邊扯了一根麻繩,準備幫我綁腰帶,結果胡奶奶一看,拉住她道:你糊塗了,孝子長孫直接系白綾,不用麻繩。
    聽到這話,陳玉方才想起來,連忙又用白布給我做了一根腰帶,幫我繫好,然後這個時候,胡奶奶的孝帽也做好了,其實就是用白布縫的帽子,直接戴在頭上的,和廚師帽有點類似,但是頂上不是平的,而是兩邊略略蹺起兩個角。
    然後我把孝帽也戴上,算是打扮妥當了,隨即轉身準備往外走,結果剛要出門的時候,陳玉便上來拉住我道:哭兩聲吧。
    聽到這話,我頓時感覺有些尷尬,並不是很想哭,但是一想到別人家老人去世了,孝子長孫孝服一穿,出來就哭得死去活來,不自覺也心有所動,於是對陳玉點點頭,然後一腳出門,立時就放聲大哭了起來:哇卡卡卡,爺爺啊,您老人家苦了一輩子,這一下子撒手去了,讓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怎麼活啊嗚嗚嗚
    我這一聲哭不要緊,院子裡原本哭哭啼啼的孩子們都是被我嚇得有點愣住了,季北川手裡提著一張白紙對子,也是怔怔地看著我,好半天的時間方才反應過來,禁不住伸手抹抹眼淚,回身繼續貼對子,沒再管我了。
    我哭了一會兒,感覺情緒並不是很飽滿,主要是有些做作,沒眼淚,隨即只好起身對陳玉道:陳阿姨,我們還是先佈置靈堂吧。
    陳玉點點頭,看著我道:好,沒事的,你心裡別自責,這後面兩天你忙著呢,要是真哭的話,估計能累死,你放心,不管你哭不哭,你的心意,胡大叔都能收到。
    我知道,我點頭說道,隨即也不知道為啥,居然真的有點想哭了。
    陳玉把季北川喊了過來,然後我們三個人一起佈置靈堂。
    靈堂佈置在堂屋裡,先是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擺一張長桌子,上面擺上胡大爺的黑白大照片,擺上貢品,中間是香爐,點上三根香,然後長桌子後面掛一道白布簾子,擋住簾子後面的空間。這樣一來,靈堂算是佈置好了,有人要來祭拜,進門就直接上香、磕頭,然後孝子長孫在旁邊跪著,負責答禮。
    答禮,也就是人家給逝者磕頭,說一些緬懷的話的時候,負責給人家回一個頭,然後說一些感謝的話。
    這些事情,我雖然沒做過,但是以前在村裡看得多了,感覺應該是手到擒來,不成問題。
    至於那簾子後面還空了很大的空間是做什麼的,很簡單,放棺材的。
    棺材要大頭朝外,正對著門,然後棺材前面擺一條長凳子,上面放一碗熟米飯,米飯上十字交錯插兩根筷子,這叫做尚饗(音想),也就是給死人吃的飯。
    也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從很小的時候起,父母都嚴禁我把筷子交錯的插在米飯裡,說是那樣做的話,非常不吉利,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準備妥當之後,陳玉在靈位前面撲了柔軟厚實的褥子,又在旁邊佈置了一個軟墊子,讓我跪到墊子上試試看,我跪上去試了一下,感覺還可以,總之膝蓋是不疼,然後我和陳玉說了,陳玉點點頭,算是滿意,告訴我說趴棚的時候就跪靈位先的褥子上,答禮就跪在軟墊子上。
    當然了,這都是有人的時候,沒人的時候你別老是跪著,累也累死了。沒人的時候你就起來喝點水、歇歇腳,吃點東西。陳玉對我說道。
    行,我知道的。我對陳玉說道。
    陳玉點點頭,讓我和季北川一起出去貼對聯,回頭早點睡,說是明天會很忙很忙。
    我和季北川出來之後,陳玉把孤兒院的孩子一個個招進去,幫他們做了孝帽和白頭巾。
    在農村,老人去世之後,頭上是戴孝帽還是白頭巾,這都是有講究的,一般來說,男的戴孝帽,穿白馬甲,孝子長孫腰裡系白綾,關係遠一點的侄子侄孫等,只需要戴帽子,腰裡繫條白綾就行,不需要穿白馬甲,然後女的披白頭巾,女兒、長孫女、兒媳婦穿白馬甲,腰裡系麻繩,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腳上也要包白布,麻繩扎一圈綁腿。
    我跟著季北川出來之後,季北川隨即拉著我往鍋屋裡面走,一邊走一邊偷偷對我道:你晚飯還沒吃吧?快點,我給你留了飯。
《午夜摸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