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城嘴裡的「老地方」,實際上就是八里台燒烤街的一個露天肉館,此飯館老闆別出心裁地自創了一套燒烤工具,一塊板凳大的鐵板下面點上酒精爐,鐵板邊上掛著兩個小鐵桶裝,一桶裝新油,一桶裝舊油;裝新油的桶裡面有一個小刷子,可以自己往鐵板上刷食用油白己烤肉,而鐵板內部則是有弧度的,弧度的盡頭是一個小洞,下面是裝舊油的鐵桶,烤過的廢油會通過這個小洞流到鐵桶裡。因為設計新穎且能給人乾淨衛生的感覺,這個烤肉館每到晚上必定人滿為患,雖說燒烤板和酒精爐老闆準備了很多,但門口的地方卻是有限的,有的時候,食客不得不自己拿著烤肉工具和板凳溜躂到幾十米外的空地去烤肉。
因為到場時間尚早,張毅城早早便佔據了飯館前方最有利的位置,離飯館廚房最近,點菜也最方便。
因為心情好,張毅城上來就點了八瓶啤酒,準備喝他個昏天黑地為止,這一地的酒瓶子著實把後到的羅真嚇了一跳,「我靠毅城,你丫這是要奔著酒精中毒的方向努力嗎?」
「一人四瓶,少廢話!」張毅城拿起一雙一次性筷子熟練地啟開一瓶啤酒匡當一下放在了羅真腳底下……
八瓶喝光,又是五瓶,又喝光,再兩瓶,不知不覺,十幾瓶啤酒已經喝光,酒量不酒量放一邊,單就容量而言兩個人肚子都差不多灌滿了,因為不是週末,所以消夜的人走得也比較早,還不到十二點,算張毅城這一桌在內,整個飯館門前只剩下兩桌還沒結賬。
「老闆,再……再來……兩瓶啤酒……」羅真似乎已經喝高了。
「不要了!不要了!老闆娘,埋單!」看羅真還想要酒,張毅城趕忙示意老闆娘結賬,「別他媽喝了,再喝回不去了!人家都收攤了,咱也撤吧!」
「收……什麼攤啊……那不是……還有一桌呢嗎……」羅真醉醺醺地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一桌客人,「你……騙我……你不是我兄弟,不是我……」說到這兒,這羅真竟然藉著酒勁一頭扎進張毅城的懷裡嗚嗚地哭開了。
「我靠大哥你別這樣行不行?」此時老闆娘正好走到桌子前面結賬,把張毅城弄得著實想找個地縫往裡鑽,「我送你回家,趕緊走!」
「我不走……我……不……嘔……」正說著,這羅真猛然間「畦」地一口,不偏不倚正好吐在燒烤用的熱鐵板上,瞬間便滋滋地冒起了白煙,此時此刻的漲毅城儼然已經有自殺的心了,抬頭看了看老闆娘,正假裝沒看見眼望別處。
「少爺,咱別在這丟人現眼了成嗎?」一邊給老闆娘賠笑臉,張毅城一邊把羅真強行拽了起來。說實話,這十幾瓶啤酒,張毅城也就喝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其餘絕大部分都是羅真喝的,本想找個人分享一下雙喜臨門的快感,這倒好,自己沒怎麼樣,坐陪的反而喝高了,「老闆娘,這次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賠您個鐵板吧,您直接從餐費裡扣就行……」
說罷掏出了二百塊錢遞給了老闆娘,趁著老闆娘回屋找錢的機會,張毅城乾脆掏出鑰匙想在鐵板的邊上劃一道做個記號,心說萬一這老闆娘把這塊鐵板刷刷接著用,下次再來也好有個分辨……
「這位小兄弟……」正在張毅城拿鑰匙給鐵板做記號的時候,猛然間覺得身邊人影一閃,嚇得張毅城渾身一激靈,抬頭一看原來是一直坐在對面桌的那位大哥……
「用幫忙嗎?」只見這哥們長相跟電影裡的外星人E.T.有一拼,猴細猴細的臉頂著一個碩大的腦門,油光珵亮就跟打過蠟一樣,也不知道是燒烤油煙熏的還是多日不洗臉的緣故,腦門下面是一副比瓶子底還厚的超級近視眼鏡,滿臉的暗麻子加粉刺坑,稀疏的頭髮迎風飄擺,似乎還是個地方支援中央,聽說話也就三十來歲,但看長相絕對是五+開外。
「哦!謝謝,不用幫忙!」收起鑰匙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渾身下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個寒戰,心說自己要是孫悟空,不用開啟火眼金睛這一棒子也打過去了,這擺明就是個妖怪啊,剛才這哥們一直坐自己身背後,還真沒注意看,沒想到競長得竟然如此奇葩,看來那個開診所的崔立嚴大叔終於可以瞑目了……
「我叫童國虎,」E.T.男滿臉堆笑,假模假式地架起羅真的一條胳膊,「小兄弟怎麼稱呼?」
「我叫張……」張毅城剛想說出名字,轉念一想似乎有點不對勁,這年頭碰見雷鋒的幾率不高啊,這哥們怎麼這麼熱情?「童大哥,我自己就行,不用幫忙,謝謝您了!」
「小兄弟,我……」童國虎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我有車,要不我開車送你們回家吧!」
「真不用,我們自己打車就行……」童國虎這麼一說,張毅城更覺著不對勁了,這他娘的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啊,自己壓根就不認識這個人,這又是幫忙又是開車送的,什麼居心?莫非是人販子?不像啊,人販子拐騙人口,都是專挑乖巧可愛的小孩或長得好看的年輕女性,哪有拐十八九歲的大小伙子的?況且還是倆醉鬼?拐回去怎麼出手?
「哦,好,那回頭見……」童國虎笑了笑,放開了羅真的胳膊,正巧這時老闆娘從屋裡拿著零錢出來了,只見這童國虎週身上下一通掏,湊了十幾塊錢零錢遞了過去,老闆娘接過錢好歹點了點,一句話沒說便把錢揣進了兜裡,之後又找了五毛錢遞了回去。
「怎……怎麼……」看著童國虎結賬,張毅城也是一愣,雖說之前沒注意這位童大叔的曠世相貌,但此人應該在後面坐了好一陣子了,貌似比自己晚來不了幾分鐘,怎麼才結這麼點錢?難道說是老闆的親戚朋友,看老闆娘這一臉的敵視,不像啊,轉眼又看了一眼童國虎坐過的桌子,似乎只有一盤基本上沒怎麼烤的牛肉片和一壺免費茶。
「呵呵,回頭見……」接過老闆娘找回的錢,童國虎衝著張毅城點了點頭,轉身朝停車場方向走去。
「真他娘的怪……不會是以前得罪過誰,派來找我尋仇的殺手吧?」不知恁麼的,張毅城始終覺得這個童國虎有點不對勁,一來是舉動反常,二來自己不走他也不走,自己剛一結賬這人也撤了,擺明是衝自己來到啊,看著童國虎螳螂般的背影,張毅城一個勁地回憶,以前把誰得罪得這麼狠呢?值得專門雇個妖怪來尋仇?難道說是羅真的仇人?
礙於羅真喝得太多,預計回家少不了一頓抽,張毅城乾脆打車把羅真帶回了自己家,畢竟是自己把人家忽悠出來的不是?好在羅真的手機一晚上沒響,看來其爹媽也懶的管這個缺德兒子了,否則怎麼可能高考前夕夜不歸宿,當父母的連個電話都不打?
第二天清晨六點不到,張毅城便把羅真從床上拽了起來,趕在昨夜同樣喝多了的老爹張國忠起床前出了家門,等兩人來到學校,整個教室也就剛來了三四個住校的。
「毅城!!」就在張毅城趴在桌子上準備再睡一覺的時候,感覺身邊忽然多了個人,睜眼一看竟然是姜俊不知道什麼時候摸進教室了。
「是你啊,你表妹怎麼樣了?」說實話,自從昨天的事之後,張城對姜俊倒不像以前那麼煩了,反而還挺盼著看見這哥們以便打聽打聽周韻然的情況。
「這個……我沒問我媽,都是她在醫院陪床,我出門的時候她還沒回來呢……」姜俊似乎並不關注周韻然的事,「不過,富康園的上一任房主,打聽出來了!達是他新搬家的地址!」一邊說,姜俊一邊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紙條,「這人新搬家的房子,還是那家中介給找的,我爸給中介的經理送了兩條煙,就把地址給問出來了……」看來自從昨天張毅城答應為其治病之後,這一家子著實是沒閒著,連夜就去刺探情報了……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心沒肺呢?當初你表妹為了你的事東奔西跑的,現在人家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怎麼就漠不關心呢?」張毅城斜了羅真一眼,剛剛積累的一點兒好感又全沒了。
「我也想去看她啊,但我這個毛病,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到晚上……」羅真似乎還挺委屈,手裡捏著紙條遞也不是收也不是,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行了,以後多關心關心人家吧,就你家一家子親人了……」張毅城一把扯過來紙條,打開一看,角膜差點兒脫落,只見童國虎三個字歪歪扭扭地寫在紙條第一行,下面寫的則是地址電話。
「我靠……怎麼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