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站在雪山上,神情十分肅穆,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但是我知道,這些雪山對於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可以想像,此時他的心中不可能是一片空白,這裡的一切和他一定有相當的淵源,但是,我連猜測的方向都沒有。
悶油瓶就這樣站了很久。
當晚我們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在雪地之中挖了一個雪窩,鋪上防水布,燃起了無煙爐子,過了一夜。
第二天,我們帶著行李再次出發,繼續往山中走。
一路上,只有我在不停地說話,說這個世界的美好,說還有什麼地方是他沒有去過的,什麼地方有著無比誘人的美食。他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厭煩的情緒。
其實我並不知道他對什麼東西有興趣,我搜刮我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經過,尋找一些他似乎有興趣的東西。比如說,他總是看著窗外,我覺得他對於旅行可能有一種特別的喜好。
開始的時候,我勸說的密度還是相當大的,可是到了後來,路越來越難走,我的體力消耗越來越大,我也只能緘默前行。一連走了幾天,我們已經進入沒有任何裸露地表,全是積雪覆蓋的雪山的雪冠地帶。站在高處向身後眺望,來時的所有村落都看不到了。
一眼望去,我看到長白山山脈綿亙無際,這其中有上千個山峰和山谷,很多都是人跡罕至。我已經無法判斷,我們這次的路線,是否和上一次進山的路線一致。
我記得當時順子帶我們來的時候,曾經和我講過一些山峰的名稱,三聖雪山、鷂子雪山,那時候那些山峰的樣子,似乎和我現在看到的都不一樣。我記得當時潘子還有各種調侃,如今,山和人都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第三天晚上,我們搭起了帳篷過夜,這裡離我之前設定的要分開的線已經很近了,估計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這天晚上,我們找到了一塊比較乾燥的地方生起了火,坐在火堆前,他第一次沉默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也盯了他好久,他一直就這麼看著,我開始判斷,他目光的焦點是不是我。但是我發現他真的是在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十分奇怪我道:「我身上出什麼問題了,我身後有一個怪物嗎?」我問了幾次,他都毫無反應,我想這人平時就不是特別正常,現在這個情況,我一定無法理解也無須理解。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要了一根煙。
我遞給他,以為他又要像以前一樣直接嚼了。沒想到他放到火中點燃了,接著真的抽了起來。
」丫竟然真會抽煙。」我心中暗駭。
在火光映照不,他忽然說道:「你準備跟到什麼時候?」
我不禁一愣,道:「和你沒關係,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道:「你繼續跟著我的話,我明天會把你打暈,」
我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一下就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想幹什麼?你可不要亂來。」
他道:「你不會有事的。」
我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道:「我不會讓你把我打暈的。」
他淡淡地道:「那你現在就可以逃跑,或者從現在開始,和我保持相當遠的距離。」
我道:「要多遠?」
悶油瓶道:「只要你離我沒超過一百米,我都能用石頭打中你。我會把你背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你醒來,你已經找不到我了。」
在那一霎,我呆了一下,我忽然意識道,雖然這樣的對話很好玩,但是其中蘊含的意思,十分明確。
他不希望我再繼續送下去了,他顯然不相信我說的到了那條線就會放棄的想法,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他覺得,現在已經是分別的時候了。
我道:「你就不能再認真地考慮一下嗎?現在你這樣做有意義嗎?」
」意義這種東西,有意義嗎?」悶油瓶對於」意義」這個詞語,少有地顯出了些許在意,他看著熊熊燃燒的篝火,道,」『意義』這個詞語,本身就沒有意義。」
我看著他有三分鐘之久,再沒有說什麼,然後轉身走進了帳篷之中。
我放棄了,我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上去抽他幾個嘴巴,我覺得他立即翻身起來夾爆我的頭的概率不大。但很可能我是打不著他的,他的速度太快了。如果是罵他的話,就好像是罵一塊石頭一樣,毫無快感可言。該說的道理我都說了,我知道現在做什麼都已經沒用了。
反正也只有一天的路程了,與其到了那條我自己定下的線的時候,我繼續糾結無助,直至崩潰,最後被他打暈,不如就在這裡放棄吧.我還可以在這裡待著,目送他消失在雪原裡。
此時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回去。我會在這裡做上一個記號,以後每年到這裡拜一拜,掃掃墓。
我躺進睡袋裡,心中各種鬱悶,無法入睡。躺了十幾分鐘,悶油瓶也走了進來,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整理了一會兒,他才道:「再見。」
我道:「朋友一場,明天再走吧,我不會再跟著你了。」他點點頭,拿出守夜的裝備就離開了帳篷。
我心中滿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