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從祝志強中刀受傷,再受制於王浩然,一切發生有如電光石火,頃刻之間,我三年來夢寐以求的夢想竟然在眼前活生生出現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和大師父對望一眼,心中又驚又喜,正欲上前和王浩然會合之際,倏地見到王浩然戟掌如刀,竟欲一掌劈碎祝志強的頭蓋骨,就此了結祝志強的性命。
我正欲大聲叫好,誰知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出現了,身旁的大師父突然如箭標前,伸臂格住王浩然這必殺一掌!
王浩然冷不防會有人衝出來擋住他這一掌,可是過上這一招,已知來者內力深厚,非同小可,本能地便要作出猛烈反擊。
他右手放開仍然插在祝志強肩頭的厚背鋸齒短刀,連足十成功力,一記重拳狠狠朝大師父面上擊去,他知對手武功比自己只高不低,此戰凶險無比,故此一出手便是最拿手的絕招,希望能夠一舉克敵,至少也要佔個先機,因為高手過招,勝負只在一髮之間。
大師父不閃不避,只是低聲道:「老二,是我。」
王浩然聽見大師父的聲音,猛然一驚,恐怕錯手傷了大師父,危急中硬生生把打出的重拳收回,可是由於這一拳實在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一時太急切收回來,產生了極度沉重的後挫力,王浩然胸口如遭錘重重擊中,蹬蹬蹬退了幾步,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
我這時已經在草叢中爬了出來,見到這個情況,心中大是奇怪,但是仍遲疑著,不知該不該開口問大師父。
果然,不用我發問,王浩然喘過一口氣,強抑著胸口的氣血翻湧,已忍不住立刻問:「老大,你為甚麼不許我殺這個小子?」
他話剛說完,只覺全身內臟好像倒轉過來,五臟六腑劇痛欲裂,一口氣提不上來,咳了幾聲,又再咯出一大口鮮血。
我急忙扶住王浩然:「二叔,你沒事吧?」
王浩然推開我,竟然能穩穩的站著,可見他多年修為不是白練回來的:「剛才收拳太急,真氣一時走入岔道罷了,歇一會兒便沒事。」
一向尊嚴高貴的大師父,這次好像也有點不好意思,關心地問:「老二,你怎麼了,要不要我替你推宮過血?」
王浩然搖搖頭,示意不用,他強忍著體內刺骨的劇痛,雖然竭力壓抑著憤怒,但卻無法完全掩飾得住:「老大,你,為甚麼,不讓我殺這小子?」
我自出生二十多年來,一直和大師父和二叔一起生活,二叔一向視大師父如同父親一般,永遠都是聽話順從的,從未見過他用這種語氣和大師父說話,可知這次二叔的憤怒程度已達極點!
面對怒氣沖沖的王浩然,大師父也不發作:「因為這小子還有利用價值。」
王浩然想再發問,卻忽覺氣血上湧,深呼吸一口氣,硬生生把血再嚥下喉嚨,但已弄得整張臉脹成紫紅色,不停揮動著手臂,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王浩然意思:「我們有甚麼要利用這小子?」
大師父歎了一口氣:「因為——」
陡地,一道刺眼的白光從我眼前飛來,快得叫人避無可避,然後,我只覺右肩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得我蹬蹬蹬蹬後退了四步,方才止住腳步。
跟著,我肩頭傳來一陣徹骨的劇痛,再也支持不住,終於一跤跌倒。
這時,我方才看清楚,我右肩無端多出了一截刀柄,肩頭衣服一片殷紅,胸膛、手臂、背脊和肚腹濕濕的,血還不停從肩頭流出。
我想了想,才明白剛才發生了甚麼事,我的肩頭上插著一柄我最熟悉的厚背鋸齒短刀。這是三姓桃源的獨門兵器。
可是,此刻我並不覺得痛,因為,我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眼前目睹的一件觸目驚心的事情。
我眼前的情景是,大師父一手正扣著王浩然的咽喉,王浩然頸骨「叻叻」作響,顯然已經碎裂,另一隻鐵掌則插入王浩然的肚腹,深入至腕,緊插不放。
王浩然低吼一聲,奮起殘力,雙拳左右擊向大師父兩邊耳朵,大師父卻是動也不動。
只見王浩然雙拳距離大師父雙耳大約半尺左右,便慢慢軟了下來,而同時,王浩然的身體也慢慢軟倒下來,但一雙眼睛,依然是圓瞪著,似乎至死也不相信會發生這件事。
大師父這才鬆開雙手,繼續剛才未說完的話:「——這小子是祝家莊的獨子單傳,我可以利用他來要脅祝家三兄弟,給我好多好多的金銀財寶!」
我知生死存亡就在此一刻,強忍痛楚,掙扎著站起來,左手一伸,拗斷突出右肩頭外的刀柄,重重拋在地上,就讓刀鋒留在右肩內:「大師父,多謝你多年來的教誨,二十年師徒之情,就此一刀了斷!」
大師父獰笑著,一步一步逼近:「我的好徒兒,師徒一場,大師父一定讓你死得痛痛快快的!」
我左手按胸,蓄勢待發,咬牙道:「誰殺誰,現在還是未知之數呢!」
大師父輕嘯一聲,連出三招,他出手之快之辣,我就是在未受傷的時候也未必有把握招架得住,現在只得一條左臂可用,只得見招拆招,但我左臂竟然抬不起來,肚腹立時吃了一拳,接連而來的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也是照單全收。
這一招是「龍虎功」最厲害的一著,有個美麗的名字,叫「蝶戀花」。蝴蝶喜歡上一朵鮮花,自然會不停降落在花朵上,花朵又怎能避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