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立即意識到事情的不平凡,我幾乎是從二樓,一躍而下,又幾乎是撞出了後門。
然而,當我來到後園,向前一看時,只見實驗室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了,在裝著鎖的地方,已遭到了破壞,而在地上,一個人正在打滾,他一面打滾,一面發出極其痛苦的呻吟聲來!
他的呻吟聲越來越低微,而打滾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我雖然未曾看到那人的臉面,但是我下意識地感到,這人已快要死了。
我一個箭步,向那人躍了過去。
也就在我剛趕到了那人身旁的時候,我聽得遠遠地傳來豹吼之聲。
我連忙循聲極目望去,在黑暗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在四十碼開外,兩條矮小的人影,和一頭黑豹的身影,向前迅速掠出,一閃不見。我看到的影子,是如此地模糊,而又消失得如此快疾,因此使我疑心,那是不是我聽到了豹吼之後所產生的幻覺!
我呆了片刻,再俯身來看我腳下的那個人。
我立即看出這是一個白種人,他留著金黃色的虯髯,身形十分高大,他的藍色的眼珠,正睜得老大,帶著極其恐怖的神色望著我,而口中發出「荷荷」的聲音,口角已有涎沫流出。
我連忙道:「你是什麼人快說?快說!」
我用的是英語,但那人卻以西班牙文呻吟道:「醫生……快叫……醫生……」
我一俯身,想將他扶了起來,但是他卻又以英語大叫道:「別碰我!」同時,身子向外,滾了開去。
我發現這人的神智,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之中。西班牙語可能是他原來常用的語言,那也是說,他可能來自南美洲,所以,他剛才在一見到身旁有人時,才會這樣地叫嚷,但是他卻又立即發現我是陌生人,所以又以英語呼喝,叫我不要理他。
我向前跳出了一步,只見他面上的肌肉,更因為痛苦而扭曲起來。
我心知這人的性命,危在頃刻,即使立即有醫生來到,也難以挽救他的性命,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準備使用中國的「穴道刺激法」,使他的神智清醒些,能夠道出他的遭遇。
然而,我才一俯身,還未能出手之際,只聽得那人一聲狂叫,聲音恐怖而淒厲,然後,身子猛地一挺,便已然僵直不動!
我俯身看去,只見他的眼珠,幾乎突出眼眶,嘴唇上全是血跡,可知他死前的痛苦,是如何地劇烈。我心中暗歎了一口氣,這個白種人,突然在這裡出現,而且,顯然,實驗室的門,是由他破壞的,那麼,他和這件事情,多少有點關係,也應該是茫無頭緒中的唯一線索。
然而,他卻死了,唯一的線索也斷了。
我向他的屍體,看了一會,在那片刻間,我已經想好了對策,我不能任這具屍體,躺在這裡,我必須將他移開去。
因為,任由屍體在這裡的話,我其勢不能報告警方,而一報告了警方,不但張海龍對我的委託,我不能成事,而且我還會惹上極大的麻煩,對於我以後的工作,也會有極大的妨礙!
我首先走進了實驗室,仔細看了一看,只見實驗室中,所有被乾制了的貓、狗、雞等都已經不見了,那兩個特瓦族人,和那頭黑豹,當然也已不在。
除此以外,卻並沒有什麼變化。
我猜想那白種人,是死在那兩個特瓦族人之手的,可能那兩個特瓦族人,攜帶了一切,準備離去,他們按了鈴,在門口等著,那白種人大約早已在從事他破壞門鎖的工作了,事有湊巧,白種人一進門,特瓦土人便衝了出來,土人立即喪開襲擊,那白種人自然難以倖免!
我出了實驗室。俯身在那白種人的屍身之旁,在他的衣袋中摸索著,不到五分鐘,我便得到了以下的幾件東西:一個鱷魚皮包,一本記事本,一串鑰匙,一把搖鑽和一把老虎鉗。後兩樣,顯然是那人用來破壞實驗室的門鎖之用的,所以我順手將之棄去。而將皮包,記事本、鑰匙放入了衣袋。
出乎我意料之外,這白種人身上,居然沒有武器。而更令我驚訝的,是我根本沒有在他的身上,發現任何足以致命的傷痕!
那白種人,體重至少在九十公斤上下,要令得他那樣的壯漢斃命,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如今,卻毫無傷痕地倒斃在地了!
我提起了他的屍體,向外走去,一直走出了老遠,才將他拋在路旁,然後,在回路上,我小心消滅著我的足印,回到了別墅之後,我又將實驗室的門虛掩了,又回到了張海龍的書房中。
我打開了皮包,裡面有幾十元美金,還有一片白紙,那片白紙,一看便知道,是從一張報紙的邊上撕下來的,上面用中英文寫著一個地址,和一個人名,乃是:「頓士潑道六十九號五樓,楊天復」。英文名字則是羅勃楊。
我並不知道楊天復或羅勃楊是怎麼人。但是我卻非常高興,因為,這個地址和這個姓名,在眼前來說,可能不能給我什麼,但或則在我的努力之下,可以憑此而揭開事實的真相!
我小心地收起了這張草草寫就的字條,又打開了記事本,記事本的絕大部份,都是空白,只有兩頁上面有著文字,一頁上寫的是兩個電話號碼——那兩個電話號碼,後來我一出市區,便曾經去打聽過,原來是兩個色情場所的電話。
而在另一頁上,則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西班牙文,我要用放大鏡,才能看得清楚,只見上面寫的是:「羅勃,聽說他們已經得到了一切,那不可能,我決定放棄了,你一切要小心,如果有意外,你絕不可以出聲,絕不可以!絕不可以!」
這是一封在十分草率的情形之下所寫成的信,而這一頁,也被撕下了一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封信竟沒有被送出去。
而我也可以猜得到,應該接受那封信的「羅勃」,一定是頓士潑道六十九號五樓的那位羅勃楊先生!
我不但是高興,而且十分滿意了!
我準備明天,便出市區去,頓士潑道六十九樓五樓,我要到那個地方去找那個羅勃楊。
我決定先找那個羅勃楊,然後逐漸剝開這件神秘事情的真相。我又擬了一個電報,給我遠在美國的表妹紅紅,電文是:「請至密西西比州立大學,查問一個叫張小龍的中國學生,在畢業論文中,曾提出什麼大膽的新理論,速覆。」
我知道紅紅一定喜歡這個差事的。
將電文和記事本、鑰匙等全部放好之後,我便在那張可以斜臥的椅子上,躺了下來,我對於今晚的收穫,已感到十分滿意,因此我竟沒有想到追尋那兩個特瓦族人的下落。
我在椅上躺上了沒有多久,已經是陽光滿室了,我不知是誰在打門,先從窗口,向下望去,只見是兩個警察,和兩條警犬!
我心中吃了一驚,因為我昨晚,雖然曾小心地消滅了足跡,但是我卻沒有法子消滅氣味,不令警犬追蹤到這裡來。
我在窗口中,大聲地道:「請你們等一等!」
那兩個警官抬起頭來,十分有禮貌地道:「一早就來麻煩你,十分不好意思。」
我趁機道:「我生性十分怕狗,你們不能將兩頭警犬拉開些?」
一個警官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我要他們將警犬牽開,當然是有原因的。警官會來到這裡,那自然是因為在發現了那人的屍體之後,由警犬帶領而來的,而我的氣味,警犬一定也保有印象,如果警犬接近了我,那一定會狂吠起來,令得警官,大大地生疑的!
我看到其中一位警官,將犬拉開,我才下樓開了門,一開門,我就道:「張先生不在,我是他的朋友,公司的董事長,姓衛,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我一面說,一面遞過了我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