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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月神會是不會害他的,月神會要他作一次飛向月球的表演,以鞏固信徒對他的信仰!」接著,我便將我所知,月神會創立的經過,以及方天和另一個土星人迫降地球的經過,向納爾遜先生詳細說了一遍。
納爾遜靜靜地聽著,只有當我說及木村信和方天見面時的情形時,他才不斷地發出問題來。
他問:他們兩人講的,當真是土星上的語言麼?
他又問:木村信臨死之前,難道連一句遺語也沒有麼?
因為那是幾天之前的事情,我對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十分清楚,所以,納爾遜先生的問題,我都可以作出正確的回答。
納爾遜先生想了半晌,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我們只是肯定「獲殼依毒間」這五字,是土星語中對某一件事,或某一種東西的稱謂。
但是那究竟是什麼事,或是什麼東西,我們卻不得而知。
我們並沒有去多想它,因為方天說過,這件事即使由他來解釋,地球上的人類也是難以設想,難以瞭解的,那我們又何必多化腦筋去想它呢?
在我一被救上快艇之後,快艇便向前疾馳著,就在這時候,鈴木大郎走了進來,道:「在望遠鏡中,已經可以看到月神會的總部了,雷達探測器的反應,是九海XX。」
我再度躍了起來,我的衣服沒有干,我穿了鈴木大郎的水手衣服,將我原來的袋中的東西,再放入袋中,那柄特製的連發槍,仍然可以使用,我將之挾在腰際,和納爾遜兩人,一齊出了艙。
雷達指示器的標誌指出,我們離開懸巖,已不過六米了。
從望遠鏡中望過去,可以看到那曾經囚禁我的,魔鬼也似的灰色古堡形的建築——月神會的總部。
那建築有幾個窗口,還亮著燈光。我相信其中有些窗口之中,是月神會的長老在討論如何奪回「天外來物」,有些窗子之內,則有人在威逼方天作飛行表演。
但是,是不是有的窗子之中,佐佐木季子也在受著威逼呢?我心中歎了一口氣,我和納爾遜先生將要去涉險的,是一個有著千百條現代噴火恐龍的古堡!成功的希望,實在是不大的!
我抬頭向黑沉沉的天空看去,土星在什麼地方呢?土星在我們肉眼所不能見的遠方,但我們卻要為一個土星上的人去涉險,這自然不是「人類的同情」,只可以稱之為「生命的同情」了。
我在呆呆地想著,快艇迅速地向月神會的總部接近。
當雷達探測器的表板上,指著我們離開前面的巖岸,只有兩海里的時候,突然,我們聽到了「通通」兩聲響,接著,兩團帶著灼熱光亮的圓球,已向我們快艇的上空,飛了過來!
那兩團光球,到了我們快艇不遠的上空之上,便停留不動,而光亮更是白熱,照耀得海面之上,如同白晝一樣!
那是超級持久的照明彈!
而同時,我們聽到了不止一架水上飛機飛起的聲音。納爾遜先生立即下令:全速駛離照明彈的範圍!
在海面之上,我們的快艇,像顛馬一樣地轉了一個彎,倒退了回去。
三分鐘之後,我們駛出了照明彈的範圍,隱沒在黑暗之中,我們聽到了機槍的掃射聲,看到了海面上濺起了一連串濺起的水柱!
納爾遜先生叫我和鈴木大郎,都穿上了救生衣,他自己也不例外,我們的快艇,向外疾馳著,照明彈顯然是在岸上發出來的,已不能射到我們所退到的範圍之內,水上飛機在盤旋,鈴木大郎熄上引擎。
納爾遜先生歎了口氣:「他們有雷達探測設備,有武裝的水上飛機,有超級的照明彈,結論是什麼呢?我接了上去:「結論是我們的快艇,根本是不能近岸!」
納爾遜先生托著下頦,蹲了下去。
鈴木大郎道:「我們可以潛水過去!」
納爾遜先生立即糾正他:「你應該說『你們』才對!」
鈴木大郎抗議道:「先生,我的弟弟……」納爾遜先生道:「是的,你的弟弟犧牲了,你要去殺敵人出氣,但是快艇不能沒有人留守,我們更不能沒有人接應,這是命令!」
鈴木大郎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納爾遜先生在他的肩頭上拍了一拍:「好朋友,別再難過,別再難過了!」
他在勸鈴木大郎不要難過,但是他自己的言語,卻哽咽了起來,這實在是十分動人的場面,只可惜我沒有能力將當時的情景,以十分動人的筆觸,記述出來。
水上飛機的聲音,已靜了下來,而照明彈的光芒也熄滅了。
由於我們的快艇,已停了引擎,所以海面之上,顯得出奇的靜。
納爾遜先生的聲音又恢復堅毅鎮定:「他們的水上飛機,能在三分鐘內的時間起飛,我們剛才能夠走脫,實在非常幸運。不必再去冒險了,我接受鈴木潛水而去的計劃。」
我道:「我也接受,但是我認為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納爾遜先生笑道:「這算什麼?被土星人以為我們地球三十七億人口中,只有一個人是英雄麼?」
(一九八六年按:當時人口三十七億,二十多年後,已超過四十億了。)
我知道我是絕不能使納爾遜先生留在快艇上的,說也只不過是白說而已,是以我道:「你的體力,可以支持得住麼?」
納爾遜先生爽朗地笑了起來:「有一具海底潛水機,如今正燃料充足地在艇上。」我聽了不禁大喜:「那我們還等什麼?」
那海底潛水機,形狀如一塊長板,但是卻有推進器,可以伏在上面,在海水下潛航,速度雖然不十分快,但是卻可以節省體力,而且,我們也只要航行三海里左右便夠了。
我們將一切應用的東西,放入絕對避水的膠袋之中,換上了潛水衣,負上了氧氣筒。
鈴木大郎默默地幫著我們,不到半小時,我和納爾遜,已並肩在海底了。我們著了燈,燈光可以及到二十公尺左右之處,我們的深度,也是二十公尺。
在海底中,要辨別方向,並不是容易的事,非要有豐富的潛水經驗不可,在這一點上,納爾遜先生便不如我了。
我們的心情都很緊張,因此我們雖然配備著在海底通話的儀器,但是卻誰也不出聲,直到燈光一映之下,前面出現了一排懸掛在空中的黑色圓球時,我們才各自低呼了一聲。
那一個排著一個黑色圓球,在碧綠的海水之中,浮懸不動,乍一看到,倒有點像懸掛在聖誕樹上彩色玻璃球。
但是我們卻都知道,那是一碰到了黑球兩端的細鐵線,便會引起致命爆炸的水雷!
那種水雷十分舊式,看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日本海軍的遺物,但是它的威力,自然仍是十分可觀的,我們轉向右,沿著密佈的水雷陣,向前潛進,可是那一排水雷陣,竟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在我的估計之中,在我們轉右之後,已潛到了兩米多了,但水雷仍然在。
我伸手打開了通話器的掣,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冒險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