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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遜先生立即拋下了繩子來,我麻木的五指,抓住了繩子,他將我拖上了快艇。我身子縮成一團,連站起來的力道都沒有,納爾遜先生屈一腿,跪了下來,扶起了我的頭,揚首叫道:「白蘭地,快!快上」
一個壯漢從艙中鑽了出來,納爾遜先生自他的手中,接過了一瓶白蘭地,向我口中便灌,我喝了兩口,他還要抱我起來。
我心中對他的感激,當真是無以復加,我只是望著他,以我的眼色,表示感謝。
納爾遜先生用力一頓,將我抱了起來,我忙道:「我可以走。」他卻不睬我,那壯漢走過來,兩個人一齊將我抬進了船艙之中,為我除下了所有的濕衣服,又以一條毛毯,裹住了我的身子,不住地擦著,直到我全身,都感到暖烘烘為止。
我到那時,才握住了納爾遜先生的手。
納爾遜只是淡淡地一笑:「你在海中,飄流了多久?」
我道:「大約有十二個小時了。」
納爾遜先生「唉」地一聲,道:「那一聲爆炸……」我搖了搖頭:「我們中計了,那兩位朋友……唉!」我也不由自主地難過地歎了一口氣。
站在納爾遜先生後面的那個壯漢,這時突然痛苦地叫了一聲。我向他看去,只見他面肉痛苦地扭曲著,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臉容,和那兩人中,那年輕的一個,看來十分相似。
納爾遜先生在拍著他的肩頭,道:「鈴木,你失去了一位弟弟,但是國際警察部隊,卻失去了兩名幹探,你應該相信,我的心情,比你更難過!」
那壯漢嗚咽道:「我知道,可憐的弟弟,他還……還只是一個孩子!」
我難過地道:「鈴木先生,你的弟弟已不是孩子了,他機智、勇敢,不愧是國際警察部隊中的英雄!」鈴木止住了哭聲,面上現出了一絲驕傲的神色來。我將事情的經過,向他們兩人,說了一遍。
納爾遜先生道:「我接到了海上發生爆炸的報告……那是一架夜航客機發現的,而且,我等著鈴木和春田兩人的匯報,又等不到,我知道出了事情,便趕了來。」我苦笑了一下,道:「每次歷險回來,我都覺得自己能以脫難,都是由於自己的努力,但這次……」
納爾遜先生不等我講完,便抓住了我的手:「我們別再想這件事了,好麼?」
我頓了一頓,道:「好。」
納爾遜先生又笑了起來,道:「那只硬金屬箱子,這次,我已經放在一個穩妥到不能再穩妥的地方了,而且,有二十四名久經訓練的警方人員,奉到命令,每一分鐘,他們的視線,都不可以離開那只箱子。等方天和我們一起的時候,我們才將它打開來。」
我在算算日子,某國大使大概這時,和熱鍋上的螞蟻,相差無幾了。雖然他上司給地的期限還沒有到,但在東京失去了我的蹤跡,相信也也夠急的了。
納爾遜提起了那家工廠,我便想到了那家工廠總工程師木村信之死,我忙道:「木村信工程師的死亡,是為了什麼原因?」
納爾遜先生濃眉一蹙:「我已要求醫官再詳細檢查了。」
我忙問道:「醫官初步的報告結果是什麼?」
納爾遜先生攤開了手:「經過了據說是極詳細的檢查之後,醫官說木村信什麼都好,完全是一個健康的人,絕無致死之理!」
我呆了半晌,想起了那天晚上,方天和木村信見面之際,以土星上的語言交談的情形,知道其中,必然有著極大的隱秘。
但如今,我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納爾遜先生望著我:「衛斯理,我覺得我們為了方天,還要去冒生命危險,但是他卻要對我保守他的秘密,這實在是十分不公平的事。」
我歎了一口氣:「那你要原諒他,他的確說不出來的苦衷,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那他要遭受到極大的痛苦!」
我們一直以英語交談著的。但是納爾遜在聽到了我的這句話之後,忽然以他並不十分純正的中國國語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他不過是來自地球以外的星球而已!」
我本來是裹著毛毯,躺在一張躺椅上的,可是我一聽得這句話,連人帶毛毯,一齊跳了起來,道:「你……你……」
納爾遜伸手一按,重又將我按倒在那張躺椅之上,繼續以中國國語向我交談。
納爾遜道:「你大可以不必吃驚,這是我自己猜出來的,並不是你不守諾言,向我洩漏了他的秘密。」
我只呆呆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納爾遜聳了聳肩,道:「衛,這其實一點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無邊無際的太空之中,像地球這樣的星體,以億數計,自然別個星球上,也會有著高級生物。地球人拚命在作太空探索,其它星球上的『人類』,當然也一樣,有人從別的星球來,這件事,想通了之後,實在是不值得奇怪的!」
我仍是呆呆地望著他。
納爾遜先生得意地笑了一笑,道:「我向一個人種學權威請教過,他告訴我,在太陽系的行星上,除非沒有高級生物,如果有的話,其演變過程,其外形一定是和地球上的高級生物大同小異,因為大陽的輻射能操縱著生命,沒有太陽,便沒有生命,同一個太陽,便出現同一的生命!」
我苦笑了一下,道:「方天和我們的確是相同的,所不同的,是他的血液的顏色而已。」
納爾遜先生向我指了一指,道:「還有一點不同,那便是他的腦電波特別強烈。」
我不得不承認納爾遜先生的本領,在我之上,因為我對方天的身份,雖然起過種種的懷疑,但是我無論怎樣懷疑,都受到地球的局限,我絕未想到,他竟是地球以外的人!
而納爾遜先生卻突破了這種局限。
這證明他的推斷能力,想像能力都比我強得多。
納爾遜先生又道:「但是我卻不知道他來自哪一個星球。」
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實在沒有再為方天保守秘密的必要了。我道:「他來自土星。」
納爾遜先生雙掌一擊,道:「問題迎刃而解了!」
我問道:「什麼問題?」
納爾遜道:「他為什麼在將要射向土星的火箭上,加上一個單人飛行的太空囊,這個謎已揭開了!」我點頭道:「是的,他是一個可憐蟲,他雖然來自土星,但是卻不是太空怪俠,而只是一個想家想得發瘋的可憐蟲,我想,我們應該幫助他回家去。」
納爾遜先生來回踱了幾步,道:「自然,但是我們對委託我們調查他來歷的國家,如何交代呢?」
我道:「那容易得很,我們教方天說,他在火箭上裝置的單人飛行太空囊,是用來發射太空猴的好了,火箭發射時,作最後檢查的是他自己,絕沒有人知道坐在那太空囊中的究竟是什麼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