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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費沙族長雖然下令比試,只不過他所說的話,卻令我大是愕然。他十分莊嚴地道:「天色快要亮了,萬能的太陽,將要升起,在第一絲陽光射入古城之際,你們兩人才能開始比試,願真神阿拉護佑你們!」
當第一絲陽光射入古城中才可以動手,我幾乎高聲叫了出來,尤普多是生活在這座古城之中的,他自然更容易知道太陽在甚麼時候,將會照射到那座古城,而我卻只能緊張地等待著。
尤普多的出刀是如此之快,只要給他佔到了半秒鐘的先機,我就危險了!
我略略轉過頭,向艾泊看去,只見艾泊的面色,比月台下的石塊還要灰白。我立即又轉過頭來,在那剎間,我已經想好了對策。我雙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莊嚴如石像的尤普多,但是我的目光卻不是停在他的面上,而是停在他的胸口。
他的胸口的衣服,被我削出了一個圓圈,胸膛可笑地露在外面。
我越向他注視,他便越是顯得不安,這一點,我是可以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來的。
不到十分鐘,他的彎刀刀尖,甚至在作輕微的抖動,看來他更不安了。因為這時,千百雙眼睛,也可能注視著他可笑的胸膛。
當然,人家同樣可以知道我頭上的頭髮,去了一片,是尤普多的傑作,但人家卻不會笑我,因為我是一個外來客,而尤普多卻是尤普多。
我抬起頭來,望向尤普多,只見他面肉抖動著,眼中的神色,十分憤怒。
他發怒了!這正是我想要達到的目的。
因為在快速的進攻中,若是憤怒的話,往往會作出最錯誤的決定的。
我等待著尤普多首先向我作進攻。
天色慢慢地亮了起來,太陽可能已經升起了,只不過它的光線未曾照到這個古城而已,我雖然已使尤普多發怒,但尤普多快刀給我的印象,仍然使我不能十分樂觀。
我幾乎是屏住氣息地等待著。
突然,我看到尤普多的面上,現出了一種久經壓抑,將可獲得發洩的神情。我立即知道,第一絲陽光要射到古城中來了。我立即身形微矮,也就在這時,尤普多的彎刀,迎著第一道射入城中的陽光,像是一道閃電一樣,向我的肩頭劈了下來!
我在身形一矮之際,早已打定了退開的主意,刀光一閃,我已向外掠了出去,但是尤普多的那一刀,仍然使我的衣袖被割裂。
我一後退,尤普多立即跳躍著逼了過來。他的來勢之炔,實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他的刀法,也絕不是我事先想像的那樣不夠周密的。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之中,我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是我一生之中,最接近死亡的時候。
寒森森的刀光,在我的四周圍不斷地閃耀著,呼嘯著,像是上天忽然大發雷霆之怒,感到了不需要我這個人的存在,而發出了無數閃電要將我擊中一樣。
我盡我所能地躲避著,我跳躍,閃動,打滾,翻身,但是在五分鐘後,我的身上,也已多出了許多道血痕,我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成其為衣服了。
然後,我開始反攻了。
彎刀和彎刀的相擊,發出驚心動魄的鏘然之聲,旁觀眾人的氣息屏得更緊張,我開始聽到了尤普多的喘息聲,在我開始反攻的五分鐘,尤普多已經漸漸地失去了優勢,在急於取勝的情形下,他開始犯錯誤了。
他在我一刀橫揮,向他的腰際削出之際,身子陡地一矮,幾乎是蹲在地上。我的那一刀,在他的頭頂「刷」地掠了過去。
如果尤普多不是急於取勝的話,他在避開了我這一刀之後,應該迅速後退,判明情況之後,再作進攻的,或許他根本不應該用這種方法向我進攻,但這時,他才避過這一刀,手中的彎刀,便突然向我的胸口,疾刺了過來!
我無法不承認這是精彩絕倫,大膽之極的一刀,但我等這個機會,也已等了許久了!
就在他一刀由下而上,向我刺來之際,我陡地向上躍起,自他的頭上躍過,到了他的背後。
尤普多一定想在他的這一刀上,來結束爭鬥的,所以這一刀力道用得極大,人也站了起來,而當我躍起之後,他那一刀,也已刺空,一時收不住勢子,整個人向前一衝。
我早料到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了,我一躍到了他的背後,手肘一縮,刀柄已經撞在尤普多的背心之上。
尤普多發出了一下猶如野獸嚎叫也似的聲音,身子又向前出跌了一步。
但是他仍然不愧是第一流的刀手,在踉蹌向前跌出之際,竟然疾轉過身來,反手向我發出了一刀!
只不過我又已較他早一步發作,我向他攻出的一刀,已然到達,刀背擊在他的手背之上,令得他五指一鬆,那反手和他的刀只砍到一半,刀便離手了,我連忙手一縮,使我的刀和他的刀相踫,發出「鏘」地一聲響,然而我鬆開手,讓我的刀和他的刀,一齊落到了地上。
我的動作十分快疾,尤普多的動作也不慢,在旁人看來,就像是我們兩人的彎刀相踫,大家的刀一齊震跌在地一樣。
但尤普多卻是知道的,他呆呆地站著,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我連忙叫道:「艾泊,你看,我竟可以和這個阿拉伯一流刀手打成了平手!」
尤普多的身子震動了一下,以不明白的神氣望著我。我向他一笑:「我們兩人同是偉大的刀手,是不是?或許是真神阿拉要兩個偉大的刀手同時存在世上,所以我們的刀相踫,便一齊跌到了地上!」
尤普多張起了手臂,好一會說不出話來,只見他嘴唇抖動著。
我看到他這種情形,便知道他已經明白我的用意了。我微笑地望著他,只見他的口唇哆嗦了好一會,才叫出了四個字來:「真神阿拉!」
接著,他向我衝了過來,以他長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我,我也抱住了他,我們相互拍擊著對方的脊背,四周觀眾這時候,突然爆發出一陣如雷也似的歡呼聲,簡直是驚天動地。我相信,埃及政府如果在三十里之內有巡邏隊的話,那麼他們一定可以發現這個民族的聚居之地了!
我和尤普多兩人分了開來,尤普多拾起了他的彎刀,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也拾起了我的彎刀,交到了他的手中去。
我和尤普多的爭鬥,還不到半小時,但這時陽光已經照射到這座被人遺忘的古城的每一個角落了。
人們像是發瘋似地跳著、嚷著。然後,費沙族長緩緩向我們走過來。等到費沙族長來到我和尤普多身前之際,人聲突然又靜了下來。
費沙族長轉向我,呆了一呆,向我作出一個十分古怪的動作,但是我卻立即體會出,那是費沙族長在向我行禮!
人的情緒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東西。我因為不肯向費沙族長鞠躬,所以才和尤普多比刀,冒了一場大險。但這時,我卻立即向費沙族長鞠下躬去,還了他一禮。
費沙族長在我直起身子之後,將手按在我的肩上,以極低的聲音道:「其實你可以不必還禮的。」我笑道:「你以為我是不講禮貌的麼?」
費沙略呆了一呆:「我在你的身上,認識中國人了。」我道:「我也在你的身上,認識阿拉伯人了。」我相信費沙族長本身,也是一個傑出的刀手,他一定是看出了我和尤普多的比武,並不是平手,而是我已經取勝了的。
所以,他才向我行禮。他是一族之長,所有他治下的人全在這裡,他卻毫不猶豫地向我行禮,這便是一件十分難能可貴的事情。這顯出他們整個民族,是一個十分高貴的民族。
因為如果他的品格卑劣的話,他一定會下令,令刀手向我圍攻,若是費沙族長下了這樣命令的話,我是絕難逃生的了。
艾泊衝了過來,我們兩人又擁抱了片刻,費沙族長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尤普多,一齊向前走去,所有的人又發出如雷鳴也似的歡呼聲,我們到了廟堂之後,歡呼聲仍在繼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