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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曾在博新家中的人,都還可以記得當晚我們的話題,以及博新突如其來的發脾氣,以及各人相繼離去,只有我一個人留著。
  自然,他們離去之後,無法再知道我和博新之間,又曾發生了一些甚麼事。
  然而我卻可以肯定,那一晚上的遭遇,絕不是我的幻想。
  那一天接下來的時間,我坐立不安,將整件事的經過,全都記錄了下來,因為事情詭異,詭異得使我不敢想像發展下去會出現一些甚麼變化,或許我會遭到不測,是以我要將我經歷的事情記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還得等到深夜。為了消磨時間,我接連去看了兩場電影,可是,人雖在電影院中,銀幕上究竟在映些甚麼,我卻完全無法看得進去。
  等到最後一場電影散了場,夜已很深了,我駕著車,在博新屋子旁的一條街停下。
  走出車子,已可以看到那幢古老的屋子,全幢屋子都黑沉沉地,只有二樓的一個窗口,有昏黃的燈光射了出來。
  我對這幢屋子很熟悉,一看就知道有燈光透出來的房間,是博新的臥室,那也就是說,他還沒有睡。
  我略為遲凝了一下,立即決定現在就行動,我對自己的行動,相當有信心,我想不會在三樓弄出甚麼聲響來,以致驚動博新。
  我雙手插在褲袋中,向著圍牆,慢慢走了過去,當我來到了圍牆下的時候,我心跳得十分劇烈,而且那自然而然,無法抑制。我又將進入這充滿了神秘氣氛的屋子,去揭開那一切不可解的謎,我的心情,總不免有多少興奮。
  我只肯承認自己的心情興奮,而不肯承認自己的心中,多少還有幾成害怕!
  在圍牆下只停留了極短的時間,就開始向上攀去,接著,我輕輕跳了下來,落在花園中。
  我抬頭看著那幢屋子,二樓有燈光的那房間中,好像有一個人在走來走去,人影有時遮住了燈光。從影子來看,在不斷走動的人,正是博新。
  我繞到屋後,順著水管向上吧,當我爬到了二樓的時候,我略停了一停,心中在想:博新為甚麼在他的房間中不斷走來走去?
  在那一剎那間,我真想移過身子,移到博新臥室的窗子旁邊去看個究竟。
  但是我立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告訴自己:別節外生枝了,先去探索三樓的秘密要緊。
  我又向上攀去,輕而易舉地弄開了那個窗子,閃身進去,然後,又打開了那間房門。
  一切和我上一次偷進來的時候完全一樣。但是這一次,當我打開了房門之後,我首先向樓梯口探頭看了一眼,看看那裡是不是有一道鐵門。
  樓梯上沒有鐵門。
  我輕輕地走著,來到了我認為是三樓書房的門口,弄開了門,推開門來。
  那門內並不是書房,而是一間堆滿了雜物的房間。
  那情形,和白天博新帶我上三樓的時候一樣,但是和我第一次自己偷進來的完全不同。
  我在門口略呆了一呆,還是向內走了進去。
  我自信我沒有理由弄錯,這裡原來一定是書房,只不過不知為了甚麼原因,博新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它變成了雜物室。
  我走了進去之後,反手將門輕輕關上。
  房間中一片漆黑,我只感到我自己在微微地發著抖,有一種遍體生寒的恐懼。
  我停了片刻,才將我帶來的電筒著亮。
  電筒一亮,我首先看到一疊箱子,我移動著電筒,電筒的光芒,又照在一座極其古老的座地鍾上,然後,電筒光又照在一張椅子上。
  當電筒的光芒照在那張椅子上時,我整個人都變得僵呆了。
  那是一張古老的旋轉椅子,電筒的光芒,先是照在漆皮的椅背之上,然而,當我的手,略動了一動,電筒的光芒,移出了椅背的範圍之後,我卻看到,在椅背之上,是人的雙肩,人的頭。
  有一個人,坐在那椅子上!
  那個人,背對著我!
  我為了一件神秘詭異之極的事情而來,如今忽然又出現了那樣的情形,心中的震動、驚駭,實在可想而知!
  在那剎那間,我只覺得頭皮發麻、雙腿發軟、遍體生寒,想大聲叫,可是張大了口,喉頭卻偏偏像是被甚麼東西堵住一樣,一句話、一點聲也發不出。
  就在那要命的一剎那間,由於我的手在不由自主地發著抖,我抓不住手中的手電筒,手電筒「拍」地跌在地上,熄滅了!
  眼前變成了一片黑暗!
  這時,我還在心中拚命安慰著自己:在椅上的,一定是一個木頭人,或者,是一個橡皮人,沒有甚麼人會坐在一間雜物室中!
  然而,這一點最後希望,也告破滅了!
  手電筒落在地上,熄滅了之後,我在那剎那間,由於突如其來的黑暗,變得甚麼也看不到。但是,我的聽覺還很靈敏。
  我聽到,在我的前面,傳來了一陣「吱吱」的摩擦聲,那一陣摩擦聲很短暫。
  我的心直向下沉,因為我聽得出,那一陣「吱吱」聲,正是那張古老的旋轉椅在轉動的時候所發出來的。那聲音既然如此短暫,也就是說,椅子只不過轉動了半圈而已。
  那說明:那個坐在椅上原來是背對著我的人,現在已經轉過來,變得面對著我了!
  我的身子,幾乎軟癱下來,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反倒掙扎著講出了一句話來,雖然我的聲音,聽來就像是在呻吟一樣,我問道:「你,你是誰?」
  我發出的聲音,在黑暗之中,慢慢地散了開去。
《狐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