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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頭道:「這個來自外太空的人,到了地球,他要找的目的,自然是一個地球人!」
張老頭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道:「可是,他卻從來也沒有見過地球人,埃及的一座神廟附近是他的到達點,他看到了在那廟中有許多貓,神氣活現、受盡了寵愛的貓,其中,以一頭大貓最神氣——」
張老頭講到這裡,白素「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他以為貓是主宰地球的最高級生物了!」
張老頭的臉上現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來:「是的,你說對了,他以為貓就是地球上最高級的生物,他更以為那頭大黑貓是地球最高級生物的一個領導人,於是他就——」
張老頭講到了這裡,停了下來。
他停了足有半分鐘之久,在那半分鐘之內,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我、白素和張老頭三人,都屏住了氣息,而那頭大黑貓,也靜得一點聲都不出。
然後,還是張老頭先出聲,他道:「於是,他便侵入了那頭大黑貓的體內,從這一刻起,他也就犯了一個不可挽救的錯誤。」
我在竭力控制著自己,可是雖然是在盡力控制著,但是,在我的喉間,還是發出了一些我自己並不想發出的古怪的聲音來。
我現在明白張老頭的說:「他是一個最倒霉的侵略者」這句話的意思了!
一個外太空星球上的高級生物,用地球人怎麼都料想不到的方式,來到了地球,他到了地球之後,可以進入地球人的身體之內,用他的思想,操縱地球人的身體,做他所要做的任何事情來。可是,他卻錯誤地將地球上的貓當作了人,進入了貓的身體之內!
這件事,如果細細想來,除了給人以極度的詫異之感外,還是十分滑稽的事,我幾乎忍不住想笑出來了。
可是,在那一剎那間,我又看到了那頭老黑貓那對墨綠色的眼球,我卻又笑不出來了。
也就在這時,白素低歎了一聲:「那怎麼辦?他變成了一頭貓了!」
張老頭呆了半晌,伸手在那頭老黑貓的身上,輕輕撫摸著。
過了片刻,張老頭才道:「事情真是糟糕透了。當然,所謂糟糕,只是對他而言。對地球人來說,那卻是無比的好運氣。」
張老頭揮著手:「要知道,他能夠以這種方式來到地球,在三千多年以前,地球人的文明,還只是處於啟蒙時期,如果他成功地進入了一個人的身體之內,那麼,這個人,就立時成了超人,足可以主宰全地球,他也可以在若干時日之後,和他原來的星球,取得聯絡,報告他已經侵略成功,他更可以設法接引更多的同類到地球上來,將地球人完全置於他的奴役之下。可是,他卻進入了一頭貓的身體之內,變成了一頭貓。」
張老頭又苦笑了起來:「你是知道的了,一頭貓,不論它神通如何廣大,它都只不過是一頭貓,能夠有什麼作為?」
我和白素齊齊吸了一口氣,互望了一眼,我們的心中,都亂得可以。
張老頭所說的話,實在太怪異了!
但是我們又都先和那頭大黑貓打過交道,這頭大黑貓的許多怪異之處,的確也只有張老頭的那種說法,才能盡釋其疑。
白素低聲道:「張先生,照你那樣說,他是以一種只是一束思想、無形無質的形態,來到地球的,那麼,就算他誤進了一頭貓的身體之內,他也可以脫離那頭貓,而且,一個有著如此高妙靈巧思想的貓,也一樣會使人對它崇拜的!」
張老頭徐徐地道:「你說得對,但是地球上的許多情形,外來者究竟不是十分明白。這本來是最好的一種侵略方式,用思想侵入人體,借用人體的組織,來發揮外來者的思想,照這個理論看來,侵入一頭貓或是一個人的身子,沒有不同。」
我和白素異口同聲地道:「正應該如此才是!」
張老頭搖著頭:「可是事實上的情形,卻並不是如此,外來者沒有料到,侵入了貓的身體之後,他的思想活動,便受到了貓的腦部活動所產生的電波的干擾,使他根本無法發揮原有的思想,貓的腦部活動的方式影響了他,使他原來的智慧降低了不知多少倍,他只不過成了一頭異乎尋常的貓而已。也正由於這一點,是以他無法再脫離貓的身子,而轉投人身。」
聽到張老頭使用了「轉投人身」這樣的字眼,雖然,我的思緒還是十分亂,對於張老頭所說的一切,我還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但是,由於「轉投人身」這個詞,對於若干傳說是相吻合的,所以我的概念,倒明確得多了。
我將張老頭所說的話,整理了一下,用我所熟悉的詞句,將之作出了一個結論。
我用「靈魂」這一個詞,來替代張者頭所說的「某一種來到地球的方式」這種說法。
「某一種方式」是一個不可知的方式,那十分容易引起人思緒上的混亂,實際上,這種方式,可能只是一束游離而又有主宰的腦電波,但這樣說,更容易引起紊亂。如果用「靈魂」這個地球人也熟知的名詞來代替,雖然不一定完全確當,那總是簡單明瞭得多了。
我們可以假設,進入這頭大黑貓身體的「他」,只是一個「靈魂」,而這個「靈魂」,是具有高度的智慧。但是,當「他一投進了貓身之後,「他」變成了一頭貓,他的智慧便大大降低了。
我的腦中,在作了這樣的一番整理之後,對整件事,就比較明白得多了。
自然,我仍然充滿了疑問,因為張老頭所說的那一切,實在是聞所未聞,幾乎是使人不能接受的。
我的臉上,自然也充滿了疑惑的神色,我開口想問第一個問題,但張老頭不等我開口,就道:「你一定想問,他何以不會死亡,可以活那麼多年,是不是?」
我本來並不是想問那一個問題,但是那也的確是我想問的問題之一,是以我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張老頭道:「那只不過是時間觀念的不同,在他來的地方、時間和地球上是不一樣的,在地球人而言,時間已過了三千多年,是貓的壽命的兩百倍,但是在他而言,還不到貓的壽命的十分之一。」
我有點不很明白張老頭的這個解釋,但是這並不是一個主要的問題,所以我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只是先將他的說法囫圇吞棗地接受了下來。
然後,我道:「奇怪得很,他來了之後,誤投貓身,變成了一頭貓,那麼,難道他所在的地方,沒有繼續有別的人,用同一方式到地球來?」
我的這個問題,在這一連串怪誕莫名的事情之中,實在是平淡之極,毫不出奇的一個問題。
可是,我這個問題才一出口,張老頭的反應,卻異乎尋常。
首先,他的臉色變得極其蒼白,身子也震動了一下。看來,他是勉力要鎮定自己,但是他卻顯然做得並不成功,因為他的手在不斷發抖。
他過了很久,才回答我這個問題,在開始的時候,他的言詞很支吾閃爍,也很不連綢,以致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解釋什麼。
在他講了很久之後,我才明白,他首先說的那些話,並不是直接在回答我的問題,而只是在向我說明,他也曾向那頭大黑貓問過同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