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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顯然有同感,她正緊蹙著雙眉,看來除了疑惑之外,還在思索著什麼。
我欠了欠身子,張老頭才道:「我開始的時候已經說過,他到地球來的時候,對於地球的情形,還不是完全瞭解,不然,他也不至於誤投貓身了,在他們的地方,他遠征地球的行動,是被當作一項冒險行動來看待的,他一去之後,音訊全無,自然也沒有了第二次的冒險。」
張老頭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補充道:「而且,由於時間觀念的不同,他來到地球,在他們的地方而言,並沒有過了多久,他們那裡的人,可能還未曾發覺他已經出了事。」
這種說法,倒是可以解釋我心中的疑問的。
我又道:「你是不是知道,他誤投貓身之後,對他智力的減低,到達什麼嚴重的程度?」
張老頭歎了一聲:「在開始的幾百年,我說的是地球上的時間,他完全變成了一頭貓,那情形真是糟透了。後來,才漸漸好了些,一直到了一千多年之後,才稍為有一點進展。他曾想利用貓的力量來做一些事,但立時遭到了人類的反擊。衛先生,你自然知道,有一個時期,貓被人和巫術連繫在一起,幾乎所有的貓都被捉來打死、僥死。」
我點頭道:「是的,那是貓的黑暗時期,尤其是在歐洲,歷史學家一直弄不明白,何以一種一直受人寵愛的動物,忽然之間,會使人如此痛恨,幾乎要將它們完全滅種!」
張老頭道:「那時候,它在歐洲!」
我望著那頭大黑貓,不村也苦笑了起來。不論講給哪一個歷史學家聽,說中古時期,人突然開始憎恨貓,將貓和邪術連正一起,全然是因為其中有一頭貓,在聯合其他的貓和人作對的緣故,那決不會有人相信的。
張老頭又道:「他遭到了失敗之後,知道地球上,由於貓和人的智力,相去實在太遠,他無能為力,所以他離開了歐洲,到了亞洲,以後,又過了好久,在人對貓的惡劣印象淡薄之後,情形又好轉了。」
白素一直在靜靜聽著的,這時才問道:「它當時做了一些什麼?」
張老頭是不怎麼願意說的,他的嘴唇掀動了一下,然後才很勉強地道:「它的確害了一些人,它用它漸漸恢復了的智慧,去影響人的思想活動,那和催眠術有點相仿,被害人自然是「中了邪」,可是那沒有用,完全不能將貓和人的地位掉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道:「看來,那時的人,並沒有冤枉貓,貓的確是和邪術有關的。」
張老頭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白素又問道:「張老先生,你認識這頭貓,已經有多久了?」
張老頭對這個問題,多少又有點震動,他道:「我是自小就認識他的,或許是他感到,如果他不和人有溝通的話,他永遠沒有機會改善他的處境,所以他找到了一個小孩子作朋友,那小孩子就是我,那時,他的智力至少已恢復了一成——那已經比地球人聰明、進步得多了,我和他在一起幾十年,所以我們之間,已完全可以交換相互間的思想了。」
我和白素都沒有說話,因為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們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們沉默著,張老頭又徐徐地道:「自從我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之後,我就知道,他唯一希冀的,就是回去,回到他原來來的地方去!」
我揚了揚眉:「當然他不是想帶著貓的身體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張老頭沉默了片刻,才道:「是,那是不可能的,他必須以來的時候的同一方式,脫離貓的身體離去。」
白素道:「你一直在幫助他,但是,你們,也一直沒有成功!」
張老頭難過地搓著手:「是的,我們沒有成功,我們已經知道如何才可以回去,但是,有許多困難,我們無法克服。」
我有點吃驚,因為根據張老頭的說法,他和那頭貓,一直在進行著一項工作,這項工作的目的,是要使那頭貓的「靈魂」和身體脫離,使那頭貓的「靈魂」能夠回到遠離地球、不知道多麼遠的地方去!
這種工作,是地球人任何科學家,想都未曾想到的事,而他們卻一直在做著。
而且,聽張老頭的口氣,他們在做的這項工作之所以尚未完全,並不是全然沒頭緒,而只不過是遭遇到了若干困難而已!
單就這一點而言,張老頭和老黑貓,在思想範疇上,在科學研究上,已經遠遠地將地球人的科學進展拋在後面了。
我覺得手心在冒汗,忍不住問道:「你們用什麼方法,在展開這種工作?」
張老頭有點不安,他好像在規避我這個問題,又像是在為他自己推卸責任,他道:「一切方法全是由他提供的,我只不過動手做而已。」
聽到了「動手做」,我心中又不禁陡地一動,立時問道:「張先生,你在你的住所之中,不斷敲打,就是在『做」這項工作?」
張老頭顯得更不安,他不斷在椅子中扭著身子,然後才道:「是。」
我立時又道:「有一件事,你或許還不知道,要請你原諒,有一次,我曾偷進你的住所,打開了一隻大箱子,看到那大箱子中,有一隻盤子,八角形,一半釘著許多小釘子,你在做的,就是這個東西?」
我一面說,一面用手比畫著我所看到過的那個八角形盤子的形狀和大小。
張老頭顯得更不安了,但是不多久,他像是下了最大的決心一樣,挺了挺身子,道:「是!」
我不禁笑了起來,張老頭剛才講了那麼多,他所說的話,雖然荒誕,但是我是一直相信宇宙間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發生的,所以也還可以接受,但是,他說那只八角形的、有一半釘滿了小釘子的盤子,可以使那隻貓回到原來的地方去,我就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實在是太兒戲了,不可能的事!
我一面笑著,一面道:「張先生,那是一隻什麼魔術盤子?上面釘著一些釘子,有什麼用?它看是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怎可以完成你所說的,如此複雜得難以想像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