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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白素互望了眼,事情已很明顯了。
  所謂「活的標本」,當然是生命猶存,但是卻絕沒有思考能力的東西,那也就是說,這具儀器,有著破壞人或一切生物思想細胞的能力。
  我們都沒有出聲。
  但革大鵬一定通過什麼設備,可以看到我們臉上的情形的,他哈哈地笑了起來:「你們明白了?不錯,由這具儀器放射出來的極強烈的放射性射線,可以使一切生物,停止生長,喪失思想,只是維持原狀,但生命卻延續著,可以說是長生不老。」
  我吸了一口氣:「你要將我們變成這樣的人?」
  革大鵬道:「正是,如果你們竟不服從我,不向我效忠。」
  我望了白素一眼,白素也望著我,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沒有任何辦法可想。然而,也就在那一剎間,我的心中突然一亮,白素顯然也想到了同一問題,因為我看到她斜眼望向那具儀器。
  我在剎那之間所想到的辦法,可以說有極其簡單的:將那具儀器毀去!
  在飛船中,不見得有許多具這樣的儀器,而將這具儀器毀去之後,不但我們可以暫免於難,也可以使這樣可怕的事情不致於發生。
  而凡是精密的儀器,都容易破壞,我們兩人同時想到這一個辦法,白素的行動,比我更快,她在斜眼向那具儀器一看之間,陡地抓起了一隻銅製的裝飾品,向那具儀器拋了過去。
  那裝飾品砸在幾個儀器之上--看來是這具儀器最脆弱的部分。
  但是這具儀器卻一動也不動!
  革大鵬的笑聲,卻接著響了起來:「你們太天真了,自從在天狼星的旁邊,一顆小行星中,發現了一種生存在強酸中的怪人,而那種強酸又將我們的一艘太空船完全腐蝕之後,我們已經發明了幾乎在任何力量下都難以摧毀的材料!」
  我略想了一想,昂然走到了那具儀器之前,挺身而立:「好吧,將我們變成活標本,別忘記,這對你來說是失敗,證明你不能征服全世界,我不覺得統治一大群不會思想的人,有什麼樂趣。」
  白素見我向前走去,連忙也站在我的身邊。
  革大鵬不再出聲,我們反倒連聲催促他,但是他的聲音仍未見傳來。
  那是一股極其難堪的沉默,因為我們不知道革大鵬究竟想對我們怎樣。
  這具儀器,毫無疑問可以接受遠程控制,說不定只要他手指一動,一按下鈕掣,我們兩人,便變成了活標本,這使人不寒而慄。
  我冷靜地說:「你知道你是怎麼回到一百年之前的麼?」革大鵬氣呼呼地道:「當然知道,機器記錄了一種空前的宇宙震盪的震波,每一個震幅突然突破時間一百年!」
  我吃了一驚:「那又怎樣?」
  革大鵬道:「哼,那就是我為什麼會回到一百年之前的原因,飛船在飛向太陽途中,恰好墜入這種宇宙期性震盪的震源之中,一個震幅,便將我們的飛船,送回了一百年,也就是我們的飛船,以和光的前進相反方向,忽然加速了光速的一百倍,所以我們就來了,如果我能夠控制這種震盪的話,那麼我可以回到一千年之前,兩千年之前去。」
  白素道:「可是你不能控制這種震盪,你甚至回不了家,逼得要在我們這個時代,做一個不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可憐蟲!」
  白素的話剛一講完,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革大鵬衝了進來。
  他滿面怒容,站在我們的面前,大聲道:「誰說我喜歡回去?」
  革大鵬這樣聲勢洶洶,不再通過傳聲設備與我們交談,而要親自現身,這使得我和白素兩人,立即明白了一點,革大鵬雖然口中所說著不願回去,似乎願意在我們這時代稱王稱霸,但是實際上,他的內心,十分軟弱。這可憐的統治者,他一定在懷念屬於他自己的時代,和法拉齊與格勒兩人一樣。
  我和白素靜靜地望著他,革大鵬仍在咆哮著:「我要留在一九六四年,要作為你們二十世紀的主宰!」
  白素歎了一口氣:「即使一切全照你的計劃實現,你仍然寂寞,我相信你的狂熱過去了之後,你一定會渴望被放逐到火星去,因為雖然是一個被放逐的人,在火星上,你仍然可以呼吸到你那一個時代的空氣。」
  革大鵬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是他卻不再吼叫,狠狠地瞪著我們,然後一聲不出,轉身走了出去,房門又自動關上。
  我們的話,已說入了革大鵬的心坎之中,但是能不能使他心動,卻不知道。
  我們等著,我被帶到這球形的太空船中,已經有一小時了。
  我們無法走出這間房間,又不知道革大鵬究竟要怎樣,心中自然焦急,白素索性向我講起她為了一件十分異特的事情,而深入亞洲最神秘地區的經過來。由於她的經過太以曲折動人,因此我竟不覺得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又過了幾小時。
  (這個經過,記在題為「天外金球」的故事中)
  正在白素講得最緊張的時候,房門打開,格勒站在房門口,向我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兩位,請去用餐。」
  我懷疑地問道:「什麼意思?」
  格勒的神情十分忸怩,他連聲:「沒有別的意思,領航員請你們進餐,他在和你們交談之後,一直呆坐著,直到五分鐘前,才通知你們和他一同進餐,他還請了遜裡將軍。」
  遜裡將軍,就是那個被政敵逐出國來的獨裁者,革大鵬請了他,又請我們,這是為什麼呢?我們也不多問,只是跟著格勒,走出了這間房間,向前走去。
  經過了一條走廊,自動樓梯將我們送高了幾層,然後進入一個陳設華麗的餐廳,一個肥胖、神情可厭的中年人,對著革大鵬,高談闊論。
  他揮著手,叫嚷道:「先從我們的國家著手,就可以統治整個中南美洲,然後,你進逼北美洲,只要美國一投降,越過白令海峽,再使蘇聯人向你低頭,那麼,你已經成為世界的主宰了。」
  我和白素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我們甚至絕不理睬他,讓他去自覺沒有趣。我向革大鵬:「我想你不只是請我們吃飯那樣簡單吧。」他不再討論問題只是請我們進餐,由輸送帶送來極醇的酒,和鮮嫩的牛肉,以及似乎剛摘下來的蔬菜。遜裡將軍仍不斷在鼓動著革大鵬,但革大鵬卻不客氣地阻止他發言。
《原子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