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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嘿嘿」冷笑了兩聲,道:「十分有趣!」
「十分有趣」的意思,就是一點也沒有趣。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任何謀殺案,時間、地點全是不可或缺的線索,如果連這點線索都沒有,又怎麼知道會有這樣的一件謀殺案?
小郭忙道:「你聽我說下去,托我查案的,只知道案中死者和兇手的名字。甚至那還不能算是名字,只是一種稱呼。」
我抱著姑妄聽之的態度,聽他講下去。小郭道:「那件謀殺案中的死者,叫作『小展』。」
我一聽到這裡,整個人都震動了起來,忙叫道:「你等一等。」
小郭給我突如其來的吼叫聲嚇了一大跳,道:「你怎麼了?」
我笑道:「沒什麼,我只不過想猜一猜兇手的名字,如果你一說出來,我就不能猜了。」
小郭「哈哈」大笑,道:「別開玩笑了,你怎麼猜得到兇手的名字?」
我道:「如果我猜到了,怎麼說?」
聽得我這樣講,小郭倒也真精乖伶俐,知道我神通廣大,不敢小瞧我,忙道:「猜到就猜到,沒有怎麼樣。」
我歎了一聲,道:「好吧。本來,至少可以贏你一箱好酒,那個兇手,是個女人,叫翠蓮,對不對?」
我的話一出口,就聽到小郭在電話中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但是隨即他就道:「你認識那個委託人?」
我笑了起來,道:「對,一戳穿,就一點也不稀奇。你接受了沒有?」
小郭道:「他能提供的線索,只是時間大約在三十多年前,地點是中國北方,山東、江蘇交界處的一個農村中,兇案發生的地方,是一座油坊。在兇案地點的附近,有一條通路,兩旁全是白楊樹,還有一座貞節牌坊。」
我一聽到「小展」兩字,就知道這件怪案的委託人,一定是楊立群,所以小郭向我講到這些時,我一點也不覺得驚奇。
我只是道:「小郭,很難根據這點線索找到地方的,你該知道,近三十多年來,這個地方,經歷了多少戰爭?經歷了多少動亂?什麼油坊、牌坊,一定早已不存在了。」小郭歎了一聲,道:「我也這樣說,可是這位楊先生,一定要我們派人去查一查。」
我「呵呵」笑道:「生意上門,你隨便派一個人去走一遭,就可以收錢,何樂而不為?」
小郭道:「可是這件事十分古怪,你想,楊先生為什麼要查這件案子?」
我知道小郭這樣問,一定是楊立群未曾向他說過自己的夢,所以小郭也覺得莫名其妙。我想了一想,道:「誰知道他是為了什麼。」
小郭感到很失望,因為他的反應很冷談。他又講了幾句,就掛上了電話。我在放下電話之後,呆了半響,心中想,楊立群原來真是這樣認真。
他如果是這樣認真,我倒有必要去見一見他。但是我立時又想到,如果他這樣認真的話,我去看他,他向我逼問另一個人是誰時,我也不易應付,所以還是不要多找麻煩的好。
我既然決定不再替自己找麻煩,自然也將這件事擱過一邊,只是略對白素提了提就算了。
自接到小郭的電話之後,又過了大半年。那天早上,我正準備出去,才到門口,門鈴就響了起來,我順手打開了門,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我問道:「請問找誰?」
那「陌生人」卻立時開口,道:「衛先生,是我,我是楊立群。」
他這樣一說,我真嚇了一大跳。本來,我認人的本領是極其高超的,可是要不是他說自己是楊立群,我真的認不出他來。
他變得又黑、又瘦,滿面倦容,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看來像是生意失敗,流落街頭已有好幾個月之久一樣。我忙道:「啊,是你,你……」
楊立群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我變了麼?最近半年來,我完全改變了生活,那地方的日子真不好過,生活程度低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
我十分好奇道:「你到哪裡去了?剛果?」
楊立群道:「當然不是。我在一個叫『多義溝』的小地方,今天才回來,沒回家,就來看你。」
我一面讓他進去,一面道:「多義溝?那是什麼鬼地方?我沒聽說過!」
楊立群道:「多義溝是一個鎮,一個小鎮,離台兒莊大約有六十公里,在台兒莊以西。」
我一聽到「台兒莊」三字,幾乎直跳了起來,盯著楊立群。楊立群看我盯著他,又出現了那種近乎狡猾的笑容來。我不禁叫道:「你……去了?真的去了?」
楊立群道:「是的,我早說過,我極認真。」
我無意義地揮著手,道:「你……找到了?」
楊立群的神情更狡獪,狡獪中,還帶著一份異樣的洋洋自得的神態。不必等他回答,我已經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道:「你真的找到了!那……油坊……居然還在?」
楊立群道:「是,在落後地區,就是有這個好處,幾十年的時間,外面世界天翻地覆,日新月異,可是落後閉塞的地方,幾十年全是一樣的,我先給你看這些照片,再向你講經過!」
這時,我們已經進了客廳,一起坐了下來,我這才注意他的手中,提者一雙扁平的公文包,取出一隻紙袋來。然後,打開紙袋,抽出了十來張照片來。
照片是黑白照片,放得相當大,但是放大的黑房技術十分差。不過,也足可以看清楚照片上的形象。那是一條小路,小路兩旁,全是白楊樹,白楊樹都十分粗大,比楊立群敘述他夢境時所形容的大得多。
我一面看著照片的小徑,楊立群伸手,指著照片上的小徑,道:「我的夢一開始,就是走在這樣的小徑上。雖然事情隔了很多年,兩旁的白楊樹粗大了不少,但是我一看到這條小徑,就立時可以肯定,那是你我夢中小徑,因為我對這條小徑,實在太熟悉了!你看,這裡有一塊大石,一半埋在土中,一半露再外面,這是我在夢中見過千百次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