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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一絲不變,到了最後,翠蓮一刀刺進了小展,小展用那種怨恨之極的眼光,望向翠蓮,夢醒了。
和以往無數次一樣,劉麗玲是在極度的驚恐之中,尖叫著驚醒的,而且身子立時坐了起來,睜大了眼。
事後,劉麗玲對白素這樣說:「我一坐起來,立時睜大眼,但是在最初的剎那間,我甚麼也看不到,只感到夢裡面,那個小伙子怨毒無比的眼光,仍然在我的面前,我實在太驚恐了,意識到,立群就在我的身邊,我不應該尖叫,他會問我為什麼,我不想他知道我經常會做這樣的夢,可是我卻實在忍不住。」
白素問道:「為什麼?你是一個很有自制力的人。」
劉麗玲苦笑道:「因為那時,我已經完全清醒了,完全從夢中醒了過來。」
白素聽得莫名其妙:「既然完全醒了過來,那你更應該……」
白素的意思是,既然完全清醒了,就更可以忍住尖叫,忘掉夢中的驚恐。
劉麗玲在不由自主地喘著氣:「是,我已經完全清醒了,可是我卻清楚看到,有一對充滿了怨毒的眼睛,就是夢中的那一對,就在我的面前,就在我的面前!」
當時,這樣的情景,一定令得劉麗玲駭懼已極,所以她向白素講到這裡,她不由自主,用手遮住了眼。白素也聽得心頭亂跳,勉強說一句:「那……怎麼會,不會的。」
劉麗玲道:「一看到那對眼睛,又尖叫起來,但是我立時發現,用那種眼神望著我的是立群,他也坐著,滿頭是汗,甚至額上的青筋也現了出來,而且,在大口喘著氣,樣子極其痛苦。」
白素「啊」地一聲,她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事了,但是卻沒有說什麼。
劉麗玲又道:「我叫了兩聲,立群一直望著我,我勉力定了定神:「立群,你幹什麼?」立群又喘了幾聲,才十分軟弱無力地道:「對不起,嚇著你了,我才做了一個惡夢。」立群的神態,迅速地恢復了正常,他抹著額上的汗:「一定是太疲倦了,所以才會做惡夢。」我表示同意,我們又躺了下來。」
白素聽得十分緊張:「他沒有問你做什麼惡夢?」
劉麗玲道:「沒有,為什麼要問?我也沒有問他,惡夢就是惡夢,每一個人都會做,有什麼好問?」
當白素向我轉述之際,我聽到這裡,不禁歎了一聲:「偏偏他們兩人的惡夢不同。」
白素吸了一口氣:「你有沒有留意到劉麗玲敘述,他們兩人,同一時間驚醒?」
我怔了一怔:「是,這說明他們兩人,同時進入夢境,在夢境所發生的一切,完全配合,翠蓮一刀刺進小展胸口,也正是小展中刀的時候。」
白素出現了駭然的神情來:「以前就是這樣?還是當他們兩人睡在一起之後,才是這樣?」
我苦笑道:「誰知道!」我講了之後,頓了一頓,才道:「第一次,他們兩人互相不問對方做了什麼惡夢,第二次可能也不問,第三次呢?以後許多次呢?只要一問,楊立群就立刻可以知道他要找的「某女人」是什麼人!」
白素苦笑道:「照他們兩人如今熱戀的情形來看,就算楊立群知道了,怕也不會怎麼樣吧?」
我重複著白素的話,語音苦澀:「怕也不會怎樣吧,誰知道事情發展下去會怎麼樣!」
白素苦笑道:「最安全的方法,當然就趁現在拆開他們,但是我想,世界上沒有人,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做到這點。」
我歎了一聲。我也相信是。楊立群和劉麗玲都不是少男少女,他們都極有主見,這一類的人,絕不輕易愛,而一旦愛情將他們連在一起,也就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拆開他們。我又歎了一聲:「只好由得他們,看來,不論事情如何發展,都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
白素的神情很難過:「我們兩人最難過,明知會有事情發生,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也神情苦澀:「那有什麼法子,或許這也是前生因果。說不定你的前生,就是那個瘦長子。」
白素「呸」地一聲:「你才是那個那旱煙袋的。」這樣一說,氣氛輕鬆了許多,反正也是沒辦法的事,也只好丟開一邊。
在劉麗玲和楊立群同時做惡夢的第二天,劉麗玲就向白素敘述了經過,白素在中午向我轉述,下午,她不在家,我正在整理一些文件,和另外一件怪異的事情有關,日後我會記述出來。
下午三時,門鈴突然響起,我聽到老蔡去開門,又吩咐來客等一等,我伸手翻了翻記事簿,今天下午三時,我並沒有約會,可知來人是不速之客,並未經過預約。
我聽到老蔡拒客的聲音,而來人則在囔叫:「讓我見他,有要緊的事。」
我一聽聲音,那是楊立群。
我站了起來,打開書房門,看到楊立群正推開老蔡,向上走來,我沉下臉:「楊先生,你有所謂要緊的事,我沒有!」
楊立群呆了一呆,他當然聽出我言詞中的不滿,可是他還是迅速向上走來,來到我的面前,直視著我。
我也瞪著他,足有半分鐘之久,他才道:「好,我認輸了。」
我一聽,失聲笑了起來:「楊先生,我和你之間,並無任何賭賽,有什麼輸贏?」
楊立群一怔,陡然叫道:「有,我賭你會忍不住好奇心,想繼續知道我收集到的資料。」
我一面讓他進書房坐,一面哈哈大笑:「你證實了人有前生,對於你前生的細節問題,怎麼會有興趣?」
楊立群才坐下,又陡地站了起來:「你一定有興趣,一定會有。」
我攤開雙手,道:「好吧,你一口咬定我會有興趣,我也不妨一聽。」
楊立群立時道:「可是,你得告訴我,那個某女人是誰,在哪裡?」
我又笑了起來:「楊先生,你曾自稱自己是個商人,我看你是不太成功。你有一批水貨,每天白付倉租,有人肯代你免費運走,已經是上上大吉,你還有什麼條件討價還價?」
楊立群睜大著眼,望著我,大口喘著氣。他那時候的樣子,和上次收拾錄音帶離去的那種狡猾神情相比,有天淵之別,看來可憐的很。
我正想開口勸他,別再枉費心機去尋找某女人,也別將前生的事,糾纏到今生來。可是我還沒開口,他已經啞著聲叫了出來:「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我有點厭惡:「你這個人,怎麼……」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楊立群又叫了起來:「非找到她不可,要不然,我就不會有幸福。」他叫著,停了一停:「我目前極幸福,我不想這種幸福生活,遭到破壞。」
楊立群這樣說。我真有點發怔。他說他目前的生活極幸福,那自然是指他和劉麗玲之間的關係。而他卻拚命去找這個某女人,那才真的沒有幸福!
當然,我絕不會向他說明,我望著他,他喘的更激烈:「昨天晚上,我又做那個夢。」
我仍然只是哦的一聲,楊立群捏著拳,叫道:「我從惡夢中驚醒,將睡在我旁邊的人,嚇得驚叫起來。」
我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