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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道:「我再假設,這一段對話,不是面對面的對話,而是電話對話。」
我又揮了一下手,不讓博士和江樓月開口,續道:「不但是電話,而且是長途電話,可以肯定,是通過人造衛星接駁的長途電話,各位,問題分析到這裡。我以為不存在什麼問題了。」
江樓月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聲波化為無線電波,傳向人造衛星的時候,恰好由太空船的特種天線,接收到了其中的片段?」
「對!」我在他的肩頭上用力拍了一下,「就是這樣,或者類似的一種情形。」
我得意洋洋地向博士看去,以為我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替他解決了一個難題,誰知道博士現出十分失望的神情來。
他並不望向我,只是望向江樓月:「江博士,看來衛先生對於一些電話信息的傳遞過程,不是十分瞭解。」
江樓月道:」是啊!」他轉向我說話:「衛斯理,你的假設不可能。我只向你講一點好了,博士設計的,裝在太空船上的特種接收天線,根本不為普遍的無線電波而設,簡單地來說,地球上發射出去的無線電波,是收不到的。」
我瞪著眼:「不會有意外?事實是收到了。」
博士道:「收到的不是無線電波,是一種十分微弱的信號,我們如今終能聽到聲音,是經過幾十道演繹手續的結果。」
我有點窘:」可是,你剛才同意,那是地球上兩個人的對話!」。
博士道:「是的,我們得到了這段對話,一面大惑不解,但是一面,對白裡契·赫斯裡特這個名字,又感到熟悉。我們只略查了一下,就查出了這個人是什麼人!」
我怔了一怔,我對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印象,所以我反問道:「那是什麼人?」
博士取出一隻紙袋,打開,抽出幾份剪報來,給我看。我看了,也不禁一呆。報上刊登著「白裡契·赫斯裡特在遊艇爆炸中喪生」的新聞。這個人,是紐約華爾街一個十分出名的股票經紀行主理人,在股票投資方面,眼光獨到。他的分析,甚至可以導致被他提到的那份股票的市價上落,他是一個權威的投資顧問,許多投資人喜歡把資金交給他投資,所以他是華爾街的一個大亨級的人物,非同等閒。
他在佛羅里達度假,駕著豪華遊艇出海,遊艇發生爆炸而死,和他一起被炸死的,是三個年輕貌美、職業不明的美女。
那艘遊艇上,只有他們四個人。
報上還有他和三個美女的照片,這位先生,看來是一個花花公子型的中年人,面目英俊,有著體育家的身型。
報上也有著他的小傳,說他在大學求學時期起,已經艷史不斷,他總共結過六次婚,也離了六次婚,如今是美國社交界中的王牌單身漢。
根據佛羅里達警方調查,毫無疑問,遊艇爆炸是由於一枚強力的遙控炸彈所造成,這種爆炸手法,近十年來,頗為某些職業殺手所用,所以懷疑這次事件,是職業殺手所為。
最後,報上記載著,由於他的突然去世,消息傳到市場,紐約的股票市場,甚至引起了一陣混亂,幾種和他關係親密的股票,出現了莫名其妙的急劇下跌,云云。
我把所有的剪報,匆匆看了一遍,不禁呆了半晌。
像他這樣的人,在波詭雲橘的投機市場活動,一定有不少敵人,有人買兇殺他,不足為奇,奇怪的是何以買兇者和兇手的對話,會變成了特殊信號,在太空中飄浮,而被葛陵飛船上的特種天線所收到?
我望著博士和江樓月,思緒十分混亂。
江樓月道:「怎麼樣?你的看法是——」
我只好攤了攤手:「我還是堅持我的第一個解釋。無線電波有時會以游離狀態存在很久,什麼時候,在什麼情形下,被什麼樣的接收器收到,全然無法估計。」
博士點頭道:「我必須指出:這段對話,最初以信號的形式被接收,並不是無線電波的信號,而是一種極微弱的類似脈動磁場所造成的光變信號。這種信號,在天文學上,常可以在脈動變星的光變放射中找到,像天琴RR型變星,就可以利用這種信號,來測定它的光變日期,等等。這是一門十分複雜的學問,總之,你必須明白人發出的語言,絕無可能變成這一類信號!」
我不禁有點冒火:」博士,我懷疑你是不是一個科學家,你怎麼可以漠視事實?你口口聲聲絕無可能,但是事實上,明明有這樣一個例子,如果人的語言,絕無可能轉變成為那種信號,你又怎麼會收到這一段對話?」
對博士解釋的那些專門學問,我自然不是很懂,但是我所說的那番話,卻合乎最簡單的邏輯,博士沒有法子反駁。
博士不斷抓他的山羊鬍子,不斷眨著眼,江樓月的神情也一樣,兩個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又道:「我們只可以這樣說,由於某一無所知的原因,世上,某兩個人的交談,忽然變成了……那種信號,而且,從地球的表面上放射出去,被葛陵飛船上的特種天線接收,又被你以種種複雜的手續還原,成了原來的聲音。」
他們兩個人向我望來,我忙作了一個手勢,要他們容我講完,我又道:「由於有這樣一件事實在,所以,我的分析是一定的。問題在於一無所知,那才需要研究。」
博士首先吁了一口氣,道:「你的意思是,人在地球表面講的話,會變成類脈動磁場信號,發射向遙遠的大空中?」
我道:「我已經講過,只有這個可能,你才會有這段對話,那兩個人,總不見得是在你想到過的什麼天琴RR星座中商量如何殺人的吧?」
江樓月苦笑道:「當然不會!」
博士低聲把我的話重複了幾句,神情突然變得十分嚴肅,望著我和江樓月,卻欲語又止再三,我皺著眉望著他,心中已決定,要是他再不出聲的話,我又要打電話去找白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