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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朋友歎了一口氣:「理論上來說,人類可以說已懂得利用宇宙間無窮無盡的能量,但是實際上,還是可以用一無所知來形容。」
  我仍然望著他,他停了片刻,又抬頭四面看了一下:「我也知道,就在我們的身邊,有著可以利用來做任何事的能量在,可是就是不知道如何利用它們,要是我也有神仙的能力——」
  我連忙阻止他再說下去:「好了,好了,每一個人都想成仙,你別再說下去了,這是一種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
  那位朋友怪叫了起來:「不可能?這是甚麼意思?不是已經有——」
  我再次打斷他的話:「就像你剛才所說的:理論上,每個人都有成仙的機會,但實際上,實在沒有可能。」
  那位朋友苦笑了起來,神情居然十分沮喪,這令得我很生氣,以致有相當長一段時期,我沒有理睬他。
  賈玉珍在我一堆之下,跌跌撞撞衝向前,又到了石屏風之後,這一次,過了相當久,我幾乎已等得不耐煩了,才見他走了出來。
  我忙道:「那位怎麼說?」
  賈玉珍道:「他叫我反問你一個問題。」
  我呆了一呆:「請說。」
  賈玉珍想了一想,神情有點莫名其妙,顯然他問我的那個問題,不是他自己要問我的。他問道:「請問,人從何而來?」
  我陡地一怔:「這算是甚麼問題?」
  賈玉珍卻釘著道:「回答這個問題,用最簡單的答案!」
  剎那之間,我閃過不知多少念頭,人從何而來?
  答案只有一個,也是最簡單的答案。
  我就用這個答案來回答。
  我答道:「不知道。」
  賈玉珍笑了起來,顯然我這樣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道:「是啊,人不知人從何而來,神仙同樣,也無法知道神仙自何而成。」
  我陡地叫起來:「不行,我不接受這種滑頭的回答,給我一個切實的答覆,從人變神仙的方法,是誰創造的,是誰留下來的?」
  賈玉珍神情無可奈何地回頭向石屏風望了一下:「果然,他要尋根究底。」
  我把他的頭轉了過來:「說啊。」
  賈玉珍想了一想:「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來傳授了這種方法,究竟是甚麼人,仙丹是用甚麼製造的——我服的仙丹,就有九天仙露,那是甚麼東西,我也不知道,可就知道那能令我脫胎換骨。」我歎了一聲,我知道,這不能怪賈玉珍說不清楚,一定是石屏風後面的那位神仙,也答不出我的問題。
  我想起我和白素討論過這個問題,她曾提及,在記載中最多人「成仙」的年代,地球上一定出現過一些能傳授仙法的神仙,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何以能通過藥物,使人體的潛能得到極度的發揮?這個問題,可能就像人從何而來一樣,只有唯一的一個最簡單的答案。
  我緩緩搖著頭,賈玉珍道:「其實,神仙一定來自九天之上,這還有甚麼可懷疑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暗罵了一句:笨!
  但我立時想到,「九天之上」是賈玉珍的詞彙,可以翻譯成無限宇宙中的某處,那麼,倒也可以講得通的了。
  在我發怔的時候,賈玉珍又道:「衛斯理,很多謝你,我的仙緣,全靠你而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我修仙有成,你反倒——」
  我忙道:「那不算甚麼,我並不是那麼熱衷成仙。」
  賈玉珍吁了一口氣:「那天午夜,我雙手按在門上,門忽然變軟了,我整個人陷了進來,門內卻不是我上次到過的石室,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轉到這裡來。」
  我道:「那不算甚麼,空間的轉移而已。」
  賈玉珍眨著眼,我十分相信他從頭到尾,不知道甚麼叫「空間轉移」。他道:「你可以離去了,對普通人來說,你的遭遇已經很不尋常,我教你的練氣方法,你可還記得?好好去做,延年益壽,常保健康,是一定的。」
  他要趕我走了,我忙道:「不行,我——」
  賈玉珍搖頭:「你怎麼?別再胡鬧了,該走,就得走,留在這裡幹甚麼?」
  我忙解釋道:「我不是留戀這裡,只是……只是……」
  真的,天地良心,我並沒有硬要賈玉珍或是石屏風後那一大一小的神仙收我為徒之意,但是我實在又不想離去,因為我心中的疑團,說解決了吧,好像全解決了,但真全解決了嗎?卻又未必。我想了片刻,只好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賈玉珍望著我,我道:「石屏風後的那位,我曾聽到他呼喝了一聲,那是甚麼話?可是你們神仙,另外有一種語言?究竟有多少神仙?神仙是另外一種人,聚居在一起,怎麼生活?神仙——」
  賈玉珍大聲打斷了我的話頭:「這,叫作是最後一個問題!」
  我笑了一下:「真對不起。」
  賈玉珍道:「好了,我來答你,究竟有多少神仙,不知道,高興就聚居在一起,不高興就獨自徜徉九天,你不會明白天地之廣,因為你只能在地面上過日子——」
  我大聲道:「我知道,你們有無窮的空間,而凡人只有一個。」
  賈玉珍自顧自道:「我們還是講原來的話,事實上,道行夠了,不必講話,互相可以明白對方的心意。」
  我道:「那麼,那句話,只有四個音節,我怎麼聽不懂,你懂嗎?」
  賈玉珍道:「你說來聽聽。」
《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