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七部 靈界的邀請
  我來回踱著步,在黑暗中看來,整座桑伯奇廟,像是一頭巨大的、竭力保持著沉默的怪獸。
  我又把在廟中發生的事,仔細想了一遍,忽然震動了一下。
  當時,由於一切發生得十分突然,所以根本沒有機會去想有些事是因為甚麼會發生的。這時,靜了下來,倒可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好地想一想。我想到了其中最有關鍵性的一點,我先問布平:「你可記得,是在我說了一句甚麼話之後,恩吉突然敲起鼓來的。」
  布平略想了一想:「你說了一句十分無禮的話,追問貢雲大師到哪裡去了。」
  我道:「是的,最後我叫嚷著:『大師是不是應邀到靈界去了?』」
  布平點頭:「對,就在這句話之後,恩吉就突然敲了一下皮鼓。」
  我的心情緊張,一種模糊的概念,已經漸漸顯出輪廓來,雖然還未能清清楚楚展現,但至少已有點頭緒。我壓低了聲音:「何以恩吉對我這一句話,特別緊張?」
  布平凝視著黑暗,用腳撥弄著地下的小石子,答不上來。
  我來到了他的面前,作手勢,要他集中注意力來聽我講話:「首先,我們要肯定,恩吉關於李一心,甚至關於貢雲和搖鈴的那個喇嘛,都有重大的事隱瞞著我們。」
  布平的口唇動了幾下,沒有發出聲音來,我道:「放開你對喇嘛的崇敬,運用你的觀察力,我想你不能否認我的猜測。」
  布平想了一想,歎了一聲,點了點頭。
  我道:「進一步的推測是,李一心、貢雲大師,或者再加上那個搖鈴的喇嘛,在他們的身上,一定有甚麼極怪異的事發生了,怪異到了不可思議,恩吉和全寺的大師,根本無法理解,所以他們才要把事情隱瞞起來。」
  布平呻吟似地:「這……只不過是你的推測。」
  我盯著他:「不合理嗎?」
  布平遲疑著:「可以……成立,但也可能甚麼事也沒有。」
  我悶停了一聲:「照我的假設,再推測下去。」
  布平皺著眉,並沒有異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因為我要講到最主要的關鍵了:「發生在貢雲大師身上的是甚麼,我們不知道。可是我在無意之中,說了一句大師是不是應邀到靈界去了,恩吉的行動就如此反常,這表示甚麼?」
  布平陡然叫了起來:「衛斯理,你想得到一個結論,貢雲大師應邀到靈界去了!」
  我沒有說甚麼,只是用力點著頭,因為這正是我得出的結論。
  在月色下看來,布平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他雙手沒有目的地揮動:「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我正色道:「不是想像,而是憑已知的事實,一步一步推測出來的。那塊奇異的大石,發出信息,好幾位有智慧的大師,都感到了這種信息,信息是要他們到一處地方去,而大石又被貢雲大師稱為來自靈界!」
  我的話,聽起來像是十分複雜,其實也簡單得很,布平自然明白。
  他不出聲,神情極度疑惑,我又道:「而如今,貢雲大師失蹤了……」
  布平啞聲抗議:「你不能這樣說,沒有根據,貢雲大師失蹤?你怎麼知道?」
  我道:「我從李一心失蹤推測出來的……」
  我的話才講到一半,就在那一霎間,我又陡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個念頭,不禁令得我遍體生寒,我只是在喉間發出了一下怪異的聲響,一轉身,就向著桑伯奇廟,奔了過去。
  布平被我突如其來的行動,嚇了一大跳,他的反應算是超等快捷,一伸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臂。但是由於我向前奔出的勢子十分急,所以他被我帶得向前,跌出了幾步,而他又死命拉著我,所以結果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布平又驚又怒:「你又想幹甚麼?」
  我喘著氣,平時我很少如此失去鎮定,但這時,已經急得冒出了一身冷汗:「白素!白素!我推測如果不錯,白素也會失蹤!」
  布平大驚:「她……也會到靈界去?」
  我已經跳了起來:「是,快去,還來得及阻止。」
  我說著,又向前奔了過去,布平卻又撲了上來,在我的身後,將我一把抱住:「衛斯理,你少發神經病不好?甚麼叫靈界?靈界在甚麼地方?難道人人可去?」
  我一面用力掙扎,一面道:「是發神經也好,是真的也好,總之,我要把白素帶出來,這廟中鬼頭鬼腦的事情太多了。」
  不理會布平抱著我,我又向前前進了好幾步,布平在這時,突然道:「你別忘記,白素是自己願意留下來的。」
  本來,沒有甚麼力量可以使我停下來,可是布平的這句話,卻令我陡然停下。是的,白素自願留下來。
  她一定已感到,或是想到了甚麼極其重要,而她還不明白的事,所以才自願留了下來,作進一步的探究,我這時如果衝了進去,對她的探究工作,一定大有妨礙,說不定從此就無法解開那一連串神秘謎團。
  而且,白素的脾氣,和我一樣,她若是不願留在廟中,誰也不能勉強,她若是自願留下來,就算我衝進去,她也不會肯走,徒然壞事。
  這時,離廟的正門相當近,我盯著廟門,喘著氣,好一會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布平看我沒有再向前去,也放開了我,轉到了我的身前,阻住了我的去路。
  我沉聲道:「你現在不讓我進去,要是白素在廟中,有了甚麼三長兩短,唯你是問。」
  布平搖著頭:「你這人,真是不講理到了極點,你想想,是你自己不進去了,還是我阻得住你?」
  我大是冒火:「不是你又拉又扯,我早已進廟去了。」
  布平又歎了一聲:「我只不過使你冷靜一下,使你自己知道,現在衝進廟去,沒有任何作用。」
  我仍然喘著氣,望著廟門,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我很少這樣作不出決定,這時如此猶豫不決,自然因為一切事情,都是那麼怪異之故。
  我呆了一會之後,重重頓了一下腳:「真想知道在裡面發生了甚麼事。」
  布平道:「尊夫人會告訴我們。」
  我怒瞪他一眼:「那先要她可以平安離開。」
《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