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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意他的說法:「是啊,一塊石頭,不會引起人的注意,可是事實上每一塊石頭,能夠重見陽光,機會不大,都應該十分珍罕。」
  宋天然伸手向上指了指,用動作詢問我是不是要繼續向上攀。
  反正再向上攀,並不是甚麼難事,所以我就繼續向上攀,不一會,就到了山上,那小山頭被開去了一半,另一半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怪石嶙崎,石縫之中,長著不少灌木野草,就是常見的那種小山頭。
  在山頂上站了一會,我們就向著山頭的另一邊下山,雖然全然無路可循,但也是十分容易,因為山坡並不算是太陡峭,各種大小石塊,在山坡上很多,下山到一半時,我還看到有若干處,怪石開裂,形成山縫,這全是一座小石山上應有的現象。
  沒有多久,我們就到了山腳,宋天然歎了一聲:「這實在是一座十分平凡的小山頭。」
  我道:「是啊,這種小山頭,單是在這個島上,就至少有上百個。」
  宋天然又站了一會:「整個山頭被移去,由於底部是堅硬的岩石,適宜於建造較高的上蓋,所以兩幢大廈,造在這座山的山基之上。」
  我只是順口應著,因為對整件事,我一點概念也沒有,把石上的花紋圖形,輸入電腦去進行問答,也是一種姑妄試一試的做法,根本沒有祈求有甚麼可以期待的結果。
  下了山,又繞到了斷崖前,宋天然叫來了幾個工人,把我們搜集到的石塊,都搬上船去,然後,他抱歉地道:「對不起,拉著你來了一遭,甚麼也沒有發現。」
  我笑了笑:「我本來就未曾希望在山中忽然冒出一個怪物來。」
  宋天然笑起來,我們再上船時,天色開始黑了,海面上的霧更濃,所以,當我回家,已經晚上十時左右。宋天然送我到門口,在我下車時,他把那藏有石頭的旅行袋交了給我,我又問他要了那兩張照片。
  我把那塊石頭,放在書桌上,再將石頭上的花紋,和照片對照了一下,實在是毫無分別。我又取出攝影機,對著那石頭拍了照,然後在黑房中進行沖洗,立時又進行放大,放得和宋天然給我的那張照片一樣大小,這一來,更容易比較了,兩張照片,全然一樣。
  然後,我就怔怔地看著那塊石頭,在心中進行種種的設想,但當然,找不出一個甚至只可以在理論上成立的設想。
  一直到午夜,我只好長歎一聲,離開了書房。
  自那天之後,宋天然每天都和我聯絡,告訴我,開山工程在繼續進行著,沒有甚麼異狀,也沒有甚麼新的發現,只不過他在每次巡視開山工程時,若有發現花紋奇特的石塊,他就會搜集起來,已經有了五六十塊之多。
  而且,他也照我們的計畫,把石頭上的花紋,拍成照片之後,轉變為電腦資料。
  大約一星期之後,他又來找我,帶來了那些電腦資料,利用我家裡的小型電腦,使得石上的花紋圖案,在和電腦聯結的螢光屏上,一幅一幅,顯示出來。看起來,每一幅都不規則,沒有意義。
  宋天然道:「單憑我們這樣看,看不出名堂來,希望世界各地的電腦,會給我們答案!」
  他說著,取出了二十份所有照片來,放在我的書桌上,道:「這裡一共二十份,你分送出去,我自己也可以分送出去三十份左右。」
  我問了一句:「這些資料,你有沒有先在公司電腦中尋求過答案?」
  宋天然道:「試過了,沒有結果。要電腦有答案,必須電腦之中,先有同樣的資料,輸入的資料與之完全吻合,才會有答案。」
  當晚,我就把他留下來的二十份照片,寫上地址,又各附了一封短函,說這只是一種遊戲,但是務請盡力在閣下所能接觸到的電腦中,試尋是否有可以吻合之處,如果有,請立即告訴我,那是甚麼。
  我寄出去的地址,包括的範圍相當廣,有世界上最大的天文台、大醫院、大機構,甚至於幾個大國的政府部門和銀行,等等。收件人都是過去在各種各樣的情形之下,和我有過接觸的人。
  第二天,老蔡把那些東西全寄了出去,一連幾天,宋天然照樣和我聯絡,他希望我能夠解開那石頭上的花紋圖形,何以和他的設計絲毫不差的原因,可是我總是令得他失望。
  那塊石頭一直放在我的書桌之上,這些日子來,來看我的朋友,我就必然使他們去看那塊石頭,所有的人才乍一看到那塊石頭,都不覺得有甚麼奇特,但是一經解釋,無不嘖嘖稱奇,認為這種情形,真是奇妙到了極點。
  那些朋友,包括了我十分熟悉的,和不是十分熟悉的在內。其中有一個是陳長青。
  陳長青在知道了這塊石頭的奇妙之處後,自告奮勇:「這石頭,有圖形的那一面,不算是十分平滑,我想,去打磨一下會更清晰,我來做,親手來做。」
  我擔心了一下:「不要一打磨,把這些花紋全都磨去了。」
  陳長青一面說,一面早已把那塊石頭抱在懷中:「不會的,我會小心。衛斯理,你這人真不夠朋友,有這樣奇特的事,也不通知我,要不是我來看你,永遠不知道有這樣的奇事了!」
  我笑道:「你不會永遠不來看我,所以也不會永遠不知道。」
  第二天,他就大呼小叫地衝了進來,他手中仍然抱著那塊石頭,不過用布包著,我問:「怎麼樣?打磨成甚麼樣子了?」
  他直走進書房,把石頭放在我的書桌上,直視著我:「小心點,別昏過去。」
  然後,他用他一貫的大動作,一下子把罩在石頭上的布幅扯去。
  我向那塊石頭一看,剎那之間,雖然未曾昏過去,可是也真正怔呆了。
  陳長青把那石頭有圖形的那一面,打磨得十分平整光滑,而且又塗上了一種可以令得石頭中的花紋顯露得更清晰的油質塗料。經過了那樣的處理,圖形更加清楚,簡直就是一幅黑白相片,而且極有立體感。
  我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陳長青得意地問:「你看怎麼樣?」
《命運》